我是朱雀,南天上的陵光神君。我沒有同類,可是羽蟲族類早遍布四海,皆是我的座下子民。
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顯得無足輕重了。凡間不止有人與獸,還有妖魔鬼怪橫行流竄。枉我為天上的朱雀神鳥,化不得形不說,也引不得離火,平白被一只低賤的妖狐叼去。
沒錯,妖狐,連狐妖都不算。那會我飛到一片竹林,聽見幾個帶孩子的村婦講著上古的故事傳說。我聽得入了迷,索性停在一段枯枝上,一股烘熱又刺鼻的狐騷氣從背后襲來。
我能感受到妖異的氣息,可是無法掙扎。妖狐似乎畏懼生人,不敢在人前取我性命,叼著我竄進(jìn)林子深處。我并不很害怕,可是憤怒到了極點(diǎn)。
“畜生!我是尊神朱雀,你敢傷我!”
避開了凡人,我也以雀鳥之身口出呵斥——顯然這是個錯誤的決定,食天神之身,得千年修行。這該死的狐貍既能修出些道行,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diǎn)。
妖狐尚不能人語,一對異色的眼珠閃著狡猾的光。這妖物的眼珠子居然是一藍(lán)一綠,像是天生有些慧根,可又修不得人形,真不知是否是做過什么孽,才成了這么個不倫不類的存在。
我只道悔矣,斷不該荒廢修行,更不該偷跑下界。堂堂天生神鳥,怕要喪生于這妖物之口,那股惡心的味道快將我熏暈了。我想起楚泠,他怕是不知道,小心養(yǎng)大的雀鳥落得如此下場吧……
“吱——”
砰一聲巨響,一股強(qiáng)勁的力道撞來,直將那妖狐撞出四五米開外。狐口冒血不止,齒關(guān)咬合不得,我被甩出去,勉強(qiáng)展翅穩(wěn)在半空。我看到那是一只通體潔白的雪獅,雙瞳竟是純粹的金色。
看來這下界啊,當(dāng)真不是個可以小覷的地兒。陰陽交匯,二炁調(diào)和,不僅令妖物垂涎,也足以生出許多珍奇異獸。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頭雪獅似乎在哪兒曾見過,強(qiáng)烈的熟悉感翻騰在心頭,幾乎催生出恐慌。我知道這不可能的,我生在上界,長在上界,從未離開過西天神殿,怎么可能見過下世的獅子。
妖狐有點(diǎn)本領(lǐng),還能爬起來沖雪獅嘶叫示威。雪獅抖抖耳朵,不屑一顧,一聲獅吼震得妖狐毛發(fā)四下炸開,整個兒像塊歪七扭八的黑炭。
我隱約覺得,這二獸之間有些淵源,甚至我自己也牽涉其中,不得獨(dú)善。二獸糾斗,場面不善,我應(yīng)該遠(yuǎn)遠(yuǎn)躲開,卻終歸沒有選擇逃了。我落在一處高高的梢頭,靜靜旁觀。
雪獅威武,可仿佛并未徹底起殺心。那妖狐狡猾,每每行偷襲之舉,獅子不慎被咬掉了一撮頸毛,大怒,張口狠狠咬下。風(fēng)聲驟起,銀白長槍搶先一步,刺穿了妖狐胸背。狐貍倒地,猶在蹬腿猙獰嘶叫。
擅自下界,我自知理虧,不敢飛下枝頭相見。雪獅見了來人,上前伏下腦袋任他揉一揉頸毛,像只馴順的大貓兒。獅吼低沉,分明在訴說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