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著我，走過了很多地方，就是現(xiàn)在的鬼門關，黃泉路，望鄉(xiāng)臺，還有孟婆莊，直到了冥河邊，聞見河水的腥臭味兒，看見滿河的血。那時候我想，他大概是個很大的人物吧。因為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都對他恭恭敬敬。我們走得很快，可是一點也感覺不到累。”
那是自然了，活人與死人的感覺怎么可能一樣。
我看著她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聽著聽著，也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隨著她的思緒向下想。
她說，河里的場景讓人害怕，河上那座橋上站著許多人，排隊等著最前頭的一鍋湯，鍋邊舀湯的人心不在焉，視線四下里飄，飄到他們這兒時，眼睛霎時亮了，扔了勺子飛奔過來。
那是一個長相怪異的中年婦人，說話也粗聲大氣，一把將她扯到跟前，手掌心在她臉上揉了一頓，異常驚訝地說，居然是個小姑娘嗎，讓姐姐看看，嗟，看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想動手動腳。
“她扯扯嘴角，笑得很邪氣。我順著她的目光，向身后看過去，是一黑一白兩個人，拿著鎖鏈和長木板。他們被看穿了心思，訕訕地癟癟嘴走了。到這時候我才接受，我是真的死了。”
孟婆神哼出一聲，眼神暗了暗，繼續(xù)道，已經(jīng)到了人家的地界兒，就算后悔也來不及了。
“我點了點頭，就像鬼使神差似地，想著不要理他們，以后也不要理睬。那個婦人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兒，我看見她的最后一眼，她的口型似乎在說，我等你。她等我什么呢？我至今不知道，反正也沒再見到過她。酆都大帝繼續(xù)拉著我走，到了他的神殿上，死后的人沒有知覺，我卻實實在在地打了個寒顫?！?p> 那座大殿上立著形形色色的身影，不是鬼，是冥界的神。酆都大帝坐在他的寶座上，向初入冥府的小孟婆招了招手，讓她過去。從哪天起她就成了新的孟婆神，一做就是數(shù)十萬年。
這個故事沒有我預想中的有趣，也算不得乏味。孟婆神瞇縫著眼，端著一盞冥府的仙茶慢慢品。我一直住在天上，對這兒的東西愛不起來，便也沒有碰。她溜著盞沿看過來，勸我嘗一嘗。
茶水里漂著兩顆棗子，紅艷艷的倒也好看。她總是個老人兒了，我這陵光神君年輕，不好太駁了她的面子。棗子茶入口甜絲絲，不是什么奇怪的味道。我仍然不明白，孟婆神究竟想做什么，也不明白楚泠去了這么久，是去了哪里。
“故事也聽了，茶也飲了，孟婆神大人，究竟有何指教？”
手下啪嗒一聲清響，茶盞被擱回桌上。我向孟婆神抿唇笑笑，維持著神之間的禮節(jié)。我看著她的動作，應該是將一盞茶都飲盡了，才肯給我回答。
“我本是一個橫死之人，孤魂野鬼罷了，卻陰差陽錯地被酆都大帝看中，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成了地府中的孟婆。神君覺得，這是運氣，還是巧合？”
孟婆神的語氣平淡得不像在提問。我看著她，腦袋忽然有點發(fā)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