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四神卷 點(diǎn)化（二）

　　楚泠道，莫怕，只是點(diǎn)化一人，還清前世之恩，便再無瓜葛了。

　　我想如孩童時要他抱抱，真后悔不該化得少女模樣。天界諸神安享年歲，少見情愛，可阿姐有未婚的夫君，我偶爾會窺見他們在一處的樣子，不由自主臉上發(fā)燙，便遠(yuǎn)遠(yuǎn)跑開。

　　后來，一位名叫祖娥的神女來探望，告訴我，有種東西叫愛。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愛楚泠。

　　他們都說神愛世人，那我便學(xué)著，將所謂的愛贈與世人。我想，我不會是金烏的，一定不會的。

　　“有我戰(zhàn)神在，必不會叫別人傷了你。”

　　楚泠還是抱了抱我，在我耳畔留下溫?zé)嵋谎?。那時仿佛回到了百年前，我偎著他，便無所畏懼，亦無所惘然。我欲以神之識懇求執(zhí)明阿兄，可否在監(jiān)兵神殿前降下一場風(fēng)雪，如我兩百歲時，楚泠抱著我走過的那場一般。

　　吉日迎神，星君下世。

　　楚泠要我引來南明，踏火而去。我知他用心良苦，便也不再一味纏著他。三十三重天的景象在身后漸行漸遠(yuǎn)，下世的風(fēng)物愈發(fā)清晰，初看去綠翠濃妍，云霧沉沉，和天宮的莊嚴(yán)肅穆相較，也別有一番韻致。

　　那座道觀叫什么名字，我早已記不得了。我們降在那道觀大殿中，楚泠隱遁去了身形，而我化為凡軀女兒模樣，以神之識降下法諭。

　　“虔誠子民，神固愛之。先世心血之養(yǎng)，輪回百年而償，以吾南天神君陵光之名，賜汝不老不滅功德之修?！?p>　　掐指催咒，結(jié)印成符，以吾之名，予汝福德。神之靈化作掌心赤紅光暈，撫過道人發(fā)頂，又緩緩化作案桌上半截殘香。

　　道人乍得天神指引，深深俯首叩拜。他低垂著面容，不知是否曾有一瞬看清朱雀法相。遺憾的是，后來，在我作為神的并不漫長的歲月里，無論天宮抑或地府，都始終不曾再見過他。

　　也罷，茫茫三界，蕓蕓眾生，萍水相逢是件再尋常過的事情，不需要太過掛懷。很久之后，我才悟出來這一條，幸而那時并不太遲。

　　我們沒有急于回天，楚泠說我做得很好，的確有一方護(hù)法神的樣子。我頭次得了他夸獎，也學(xué)會了臉紅。道觀里有好大一株山茶，花開滿樹白得像雪。楚泠的原身也是通體雪白，可是這一次，我不好意思再纏著他現(xiàn)出白虎之身了。

　　小時候真好，如何與他撒嬌撒癡都能被原諒。

　　“楚泠，我……”

　　我扯扯他袍袖，張口卻不知自己想說什么，只好抬頭去看這千瓣白雪塔，將尷尬推給了花兒。

　　“我覺著，這花兒真好看，要是監(jiān)兵神殿也有一棵就好了?！?p>　　“那就快去前面，再顯一次靈，讓那道人上天栽樹以為報(bào)答?！?p>　　他逗我，我就笑了。其實(shí)……小時候總是楚裳帶著我，那時我正是愛玩的年紀(jì)，楚泠嫌我頑皮，招架不住，只是早晚來看看我。

　　即便如此，我也漸漸依戀上了他。

　　監(jiān)兵者，主三界刑罰；陵光者，主萬物長生。也許正是如此，天命暗定，我們就該在一處，相伴相護(hù)，相輔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