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仙山。
唐安走到山腰處,正準(zhǔn)備扯著嗓子喊那小仙兒的名字,卻聽見山頂方向傳來婉轉(zhuǎn)空靈的簫聲。
細聽,這簫聲中似乎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
順著簫聲一路找過去,唐安在山頂一處石亭內(nèi)找到了要找的人。
正是夕陽將落之時,橘色的余暉均勻鋪灑在那一襲白衣之上,從背后看去,吹簫人與這凡塵煙火的世界是那么格格不入。
唐安沒有打擾這簫聲,輕手輕腳走到石階旁坐下,靠著石柱閉上眼,安靜等著。
一曲終了,畫不羽并沒有回頭,只是緊緊攥著手中玉簫,看著即將墜落天際的夕陽淡淡開口:“又有什么事?”。
聲音冰冷,沒有感情,但也沒有透出不耐煩的意思。
唐安起身,拍了拍身后灰塵,走到他身邊并肩站著,同樣看著天際的夕陽:“我們一定認(rèn)識,對嗎”。
畫不羽閉起眼睛,點頭:“認(rèn)識”。
“但……我不是書生唐安,你知道嗎?”。
“你就是你”。
“你知道我是誰嗎?”,唐安扭臉,看著那張俊美的側(cè)臉問,不知道這小仙知不知道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那個世界,跟這里大不相同,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感受到落在臉上的目光,畫不羽緩緩睜開眼睛,回望過去:“你是誰?這要問你自己”。
“你認(rèn)識的是誰,是書生唐安,還是我”。
“我說過,你就是你”。
唐安看了一眼身后,減弱的聲音:“你這樣回答,我這樣愚笨的腦子是聽不懂的,不如把話說明白點。
那只烏鴉,怎么回事,是……”。
十幾米之外的樹杈間,隱藏著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樹葉晃動時,露出它的兩只眼睛。
它,果然跟來了。
“不是我派出去的”,畫不羽搖頭,臉上看不出撒謊的痕跡。
唐安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趕緊解釋道:“我知道不是你,我是想問,它是不是城……”。
本想問是不是‘城隍老頭’派來的,誰知‘隍’字還沒出口,身體突然猛地下沉。
瞬間的黑暗和發(fā)懵后,眼前出現(xiàn)了一處‘桃花源’。
目光所及,小橋、流水、桃林,竹屋……
明明外面的世界已過春季,正是盛夏,這里卻依然溫暖如春,桃花盛開。
那條翠青的小蛇原本正盤繞在桃枝上睡覺,聽到動靜后,立刻吐著猩紅的蛇信子,快速游走至畫不羽腳邊,昂著頭,似是位忠心不二的保鏢。
畫不羽蹲下身子,向它伸出手掌,小青蛇立刻順著他的胳膊一路纏繞著游上他的肩頭。
“這里是你平時待的地方?”,唐安環(huán)顧了一圈,被這世外桃源給吸引了。
像這樣的地方,別說是在這南國,就是在以前的世界也難見到。
畫不羽走向竹屋:“我的地盤,唐平的那只烏鴉不敢跟來”。
見他直呼城隍老頭的大名,唐安信了城隍老頭三請都請不動這小仙兒的話。
也終于驗證了自己的猜想,那只鬼魅般的烏鴉,果然是城隍老頭的眼線。
怪不得自己做什么那老頭都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你是日游神,我是夜游神,難道因為你是天界的,我是冥界的,能力就得差這么多?”。
這個仙氣飄飄的日游神既能遁地,又能獨享這處桃花源,還有著不被冥界打擾的地位。
說不羨慕是假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樣的職位,差別實在有點大了。
畫不羽走到竹屋前的石桌旁,落座后為自己斟了杯茶,淺飲了一口,看向剛坐下的唐安:“不是你我能力差的多,而是你信了不該信的話”。
“不該信……你是說城隍老頭?”,唐安微微皺眉。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那老頭幫了自己數(shù)次,但還是對他沒辦法全然信任,甚至還不如對眼前這個冰山臉信任。
要不然也不會覺察出點異樣后,不去問那老頭,反倒先跑這兒來找答案。
以前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是孤兒出身,成長經(jīng)歷過諸多背叛與算計,所以本能的對別人有所保留,無法全然信賴。
現(xiàn)在聽這小仙的話中意思,本能不信倒是對了。
畫不羽沒有回答,伸出右手:“牌子拿出來”。
唐安猶豫了下,從腰間摸出那塊刻著‘夜游巡’的木牌,遞了過去。
接過木牌后,畫不羽將它平放在桌面,反手抽出背上那把長劍,看著對面人:“手”。
“不會是要以我的血為引吧,這么老套的方式嗎?”,唐安半開著玩笑,伸出了右手。
劍鋒劃破指肚,殷紅瞬間滴落,果然就是這么老套。
鮮血滴在木牌上,順著‘夜游巡’三個字的刻痕快速流動,那塊平平無奇的破木牌逐漸散發(fā)出微弱的金光。
金光大盛之時,小青蛇飛速鉆入畫不羽懷中,不再露頭。
唐安看著眼前的異樣景象,有點回過味兒了。
那城隍老頭雖然給了自己這個職位,卻故意不教自己如何打開與這職位相匹配的能力。
搞的自己天天靠著兩條腿兒四處奔波……
糟老頭子,為什么一直要隱瞞自己,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難道是……怕自己體內(nèi)那團神秘的力量?
回想那夜這老頭被自己操控的血脈包圍時的表情......還真有這種可能。
不過,既然怕自己,為什么讓自己當(dāng)了夜巡游,又‘好心’推舉自己坐本地城隍?
除非……
正在唐安低頭沉思之時,畫不羽將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的木牌推了過來:“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名字,你的職位,才真正被三界知道、承認(rèn)。
你也可以像我一樣,遁地、騰云、入地府,但以你現(xiàn)在的級別,天界之門尚不能入”。
后半句話讓唐安驚喜,但前半句話卻讓他一腦門的問號:“從現(xiàn)在開始?那在此之前呢?之前我的身份就不被三界所承認(rèn)?”。
“在此之前,你只是被冥界承認(rèn),云層之上,誰也不知道有你這么個陰差”,畫不羽解釋道。
聽明白后,唐安心中‘呵呵’,敢情自己忙活了這幾夜,等于還只是個冥界‘臨時工’啊。
“那城隍老頭到底和我什么關(guān)系?你和我又是什么關(guān)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不問個明白,倒是不知道該以何種態(tài)度面對城隍老頭了。
“我說了你會信嗎?”,畫不羽自嘲般的一笑,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
唐安給自己斟了杯茶,一飲而盡,放下竹杯后只說了個‘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