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忠下班的途中出事了,在頭天晚上騎自行車回家的路上被汽車撞了。
趙俊馬也是在第二天班前會上聽耿經(jīng)理說的。他們是一起進入賓館上班的,在閑暇時間他想找梁志忠去聊一聊,想增強他們之間的感情;他卻總是無精打采的說完上一句沒了下一句;下完班就再也見不到人了。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還不如其他同事好。上次本想請他一起吃飯,他那心不在焉推辭的樣子他想想就生氣。
本來趙俊馬還在氣頭上,但現(xiàn)在梁志忠遇到這樣不幸的事故,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同情感。
他們畢竟也是在一起工作一年多的同事,除了他母親因病去世外,他身邊的朋友還沒有像梁志忠一樣因其他事故而造成過傷害的。
他在班前會結(jié)束后去耿經(jīng)理的辦公室詢問梁志忠的情況。
耿經(jīng)理嘆息地說:“還好,沒有造成重大傷害,只是撞著腿了,那小伙整天心不在焉的,工作上我也不好意思說他,就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找他談話,他才說出實情”。
趙俊馬緊張地問道:“怎么了”?
耿經(jīng)理無奈地說:“他當(dāng)兵回來之后,他母親在一次上班途中突然中風(fēng)暈倒了,還好有好心人及時幫忙送到醫(yī)院,住院費就花了一兩萬,可是又起什么作用呢,他母親一直在家臥床不起,他下班就往家趕也是為了回去照顧他母親”。
趙俊馬沉默了,自己的母親也是因中風(fēng)引起的腦溢血,要不然現(xiàn)在他也有一個完整的家。他不知道梁志忠家里出這么大的事,他也從來沒告訴過自己,是不是自己在平時已經(jīng)誤會他了;
趙俊馬低著頭對耿經(jīng)理說:“耿經(jīng)理,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呢,我上午想去看看他”;
耿經(jīng)理愁容滿面地回答:“唉,去吧,你去就說代表我向他慰問,我也沒有時間去”。
趙俊馬心有所思地答應(yīng)著:“行,那我上午就去了”。
耿經(jīng)理在嘆息聲中擠出一點笑容說:“趕緊去吧,早去早回啊”。
趙俊馬回姑姑家說明了情況,向姑姑要了二百塊錢,買了些水果,急匆匆地向梁志忠住的醫(yī)院趕去;到了醫(yī)院住院部,他詢問了服務(wù)臺的護士他住的房間號,找到后推開門急促地走了進去。
梁志忠在病床上默默地看著書,看似平靜的臉上卻有一絲孤獨感藏在眼神里,他抬頭看見他的到來很是詫異,他可能沒有想到會有同事來看望他。
他激動地準備起身下床,一陣疼痛感鉆進他的心里,滿臉抽搐地“啊”了一聲說:“俊馬,你怎么來了”。
趙俊馬看到他身邊也沒有人照顧,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緊走幾步放下手中的水果,趕緊過去扶著他說:“志忠,現(xiàn)在好些了嗎”?
梁志忠苦笑著:“不要緊,只是撞著腿了,你快坐”。
趙俊馬想著之前兩人的關(guān)系心里有些尷尬,歉意地說:“對不起志忠,之前可能是我誤解你了”。
梁志忠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笑著說:“俊馬,是我沒有給你說明白,我去賓館上班是有目的,上次你請我吃飯,我沒去成,你是不是已經(jīng)聽耿經(jīng)理說我家里情況了?我爸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他還要上班,我下班就趕緊往家趕著給我媽做飯,她一個人在家,我始終不放心,上班也是心不在焉的,耿經(jīng)理也找我談過話了”......。
“沒,沒事,我也是來看你之前聽耿經(jīng)理提了一下”,趙俊馬沒有再多說,只是低頭聽著梁志忠對自身情況的訴說......。
原來他退伍后本來單位已經(jīng)安排了工作,等一段兒時間就能上班??伤赣H突然間出事了,他父親還要上班,照顧他母親也是有心無力。
梁志忠只好在家先照顧母親,時間長了單位取消了他的名額,他什么時間上班也杳無音信;母親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轉(zhuǎn),大小便也可以在床邊自理了,他和父親商量著想先找個工作一邊上班一邊照顧他母親。
就是豫南賓館招工那次他被聘用了,可是剛?cè)ベe館上班,單位又通知他上班去,梁志忠覺得這比他單位工資高,就又留下來了。單位就把他的名額先給別人,讓他等下一個名額,他只能委曲求全了。他母親這情況,還好他能照顧她,梁志忠訴說著低頭擦著濕潤眼睛。
趙俊馬扭頭鎮(zhèn)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輕輕地拍了拍梁志忠的肩膀安慰他說:“沒事兒,別說了,還有我這朋友在,需要幫忙說一聲”,梁志忠點點頭“嗯”了一聲。
他們岔開了話題又互相的談著在學(xué)校培訓(xùn)時的快樂時光及以后的打算,不知不覺已經(jīng)上午十一點中,趙俊馬抱歉地說:“志忠,我也不陪你了,我還要趕回去上班呢”。
梁志忠趕緊坐起身,趙俊馬扶他躺下說:“志忠,別起身了,好好養(yǎng)傷快點康復(fù),我們還做好同事”,梁志忠強笑著點點頭。
趙俊馬起身招手離去。他走在路上,默默回想自己的生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唉!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他在心中許下諾言,以后要好好地珍惜身邊的每一個親人,還有在人生漫長的時光里珍惜相遇的每一個人。
回到賓館已經(jīng)將近十二點鐘,餐廳里人聲沸騰,中午接待了幾十桌婚宴,其他的宴會就接待了兩三桌,趙俊馬的工作并不忙,給耿經(jīng)理打聲招呼就到酒庫去了。
他閑暇無事,起身打掃著衛(wèi)生,腦子里還回想著見梁志忠的事,他腦袋嗡嗡的,心里呈現(xiàn)出的都是母親去世的場景。
這時庫房門“咚咚”地響著,趙俊馬心不在焉的打開房門,耿經(jīng)理嬉笑地站在門口:“小趙,今天你也不忙,婚宴桌多,你出去幫個忙唄”。
趙俊馬慚愧地答道“哦,哦,耿經(jīng)理我正準備去呢”,耿經(jīng)理匆匆忙忙地走了,他鎖上酒庫門趕緊朝傳菜間走去。
李明旭正在分配著工作:“王向峰:富貴廳、牡丹廳、翡翠廳、茉莉廳,總共八桌”。“陳明杰:朝陽廳、菊花廳、玫瑰廳比較遠總共六桌”。
趙俊馬悄悄地走到李明旭身后拍了他一下,“明旭,我負責(zé)哪幾桌的菜”。李明旭驚詫的扭頭對他笑一下:“你當(dāng)然是王莉莉的杜鵑廳了”,趙俊馬羞紅了臉無趣地說:“明旭,又拿我開玩笑了”。
明旭嘿嘿地笑著說:“我早知道你要來幫忙,已經(jīng)給你分好了,你就管三桌宴會的菜唄,但任務(wù)也不輕呀,都是政府的領(lǐng)導(dǎo)們,需要酒水也是你的事”。
趙俊馬認真地說道:“沒問題,就交給我吧,我忙完了給你們幫忙去”。
李明旭打趣道:“就你那身體,這三桌就夠你受的,你在酒庫待著的幾個月又胖了”,他輕輕錘了李明旭一拳:“你說什么呢,放心吧”。
中午十二點多一點兒,政府的宴會客人陸續(xù)到齊。趙俊馬根據(jù)廚房徐師傅喊的餐廳名稱及菜名,不斷地端著菜品向三個宴會廳一路小跑。
趙俊馬在酒庫待著幾個月確實胖了,跑得氣喘吁吁,李明旭承包的婚宴八桌菜還沒有開始進行,不斷地幫著他的忙,他用眼光向李明旭致以謝意,李明旭只是揚揚頭表示回應(yīng)。
政府的酒水一般都是自己帶,很少在餐廳拿酒。用政府辦主任的話說,你們賓館的酒太貴了,政府資金緊張喝不起。
趙俊馬當(dāng)時不以為然,“政府沒錢,誰還有錢,只是掩耳盜鈴的說辭罷了”,趙俊馬只是小聲嘟囔,誰知讓李明旭聽見了。
隨后李明旭和趙俊馬兩個人的時候,李明旭提醒他說:“俊馬,咱們是打工的,有些場合咱們要少說閑話,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他羞愧的低頭用默許的眼光表示對李明旭的謝意。
以后趙俊馬再也不敢胡亂說話,今天政府請來訪的客人,照例都是自己帶酒,他端完宴會廳的菜,正準備幫助李明旭。突然王莉莉慌著喊他:“俊馬,我正在倒酒呢酒沒了,趕緊拿瓶瀘州全興去,政府工作人員允許了”。
趙俊馬慌不擇路的放下剛端起的菜,快步向酒庫跑去。
開了酒庫門他在貨架上拿起一瓶瀘州全興酒,疾步向餐廳跑去。也不知怎么的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酒從他手里飛出,“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碎了。他羞愧難當(dāng)?shù)内s緊站了起來,在原地呆若木雞的站著不知怎么辦。
耿經(jīng)理聽見聲音小跑過來低頭看了看。抬頭快速對他說:“快去再拿一瓶”;趙俊馬心里“咚咚”地跳著,也沒敢再說話,扭頭又去酒庫拿了一瓶交到王莉莉手里。
忙完婚宴他靜靜地坐在酒庫里,琢磨著瀘州全興的價錢。一瓶酒賣價八十元,進價也五十塊呀,上午去看梁志忠花了四十五塊錢,坐了兩趟面的六元,身上還剩一百四十九元,這酒賣價就八十元,賠了酒錢,還剰六十九元,倘若讓賠五十元,準備還莉莉的錢又不夠了;趙俊馬無助地坐著,不知不覺將近下午三點。
這時敲門聲在他耳際響起,他垂頭喪氣的伸手開了酒庫門。
“俊馬,別傷心了”,趙俊馬抬頭看是王莉莉再給他說話。眼里淚珠打著滾兒,歉意地望著她。
王莉莉打趣道:“吆,怎么還哭上了呢,走吧,吃飯去吧,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賠錢就是了”。趙俊馬紅臉跟在王莉莉身后吃飯去了。
到了晚上快下班時,他去辦公室找耿經(jīng)理解決酒的事情,一進門看見耿經(jīng)理正在看書。趙俊馬木訥的低頭站著說:“耿經(jīng)理,中午不小心把酒打碎了,你看我把酒錢交到哪去”?
耿經(jīng)理抬頭笑著說:“不用了,我已經(jīng)讓報成內(nèi)部招待了,中午也不全怨你,婚宴比較忙,是誰把菜的湯汁灑地上了”。
趙俊馬用感謝的目光看著耿經(jīng)理,不知怎么用語言表達;耿經(jīng)理平靜地說:“這是小事,以后小心點兒就是了,在酒庫不忙的情況下多出來幫幫忙,工作可不能走下坡路”。
他慚愧的點頭回答:“對不起!耿經(jīng)理,以后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沒事多出來幫忙,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一片苦心”。
耿經(jīng)理哈哈大笑,“你說得嚴重了,以后給我說話別再用“您”字了,我又不老,以后叫我耿姐就行,我就比你大那么幾歲”,說完她又爽朗的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