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色教堂

　　“啊！”趙白安大口喘著氣，驚叫一聲在床上崩開眼。

　　啊啊，原來是夢??！她雙手抱頭，蜷曲著，不停抓著頭發(fā)，企圖冷靜下來。

　　哪怕至今為止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很多夢境了，但就是因為這種過于真實的感覺，讓趙白安每每在醒來之時都無法快速抽離。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她有兩個現(xiàn)實相互疊加起來了一般。

　　“呼~”一閉上眼，方志華躺在沙發(fā)上不動的身軀就在趙白安眼前不停閃爍。睜開眼，看了看雙手，黑夜里只有一絲月光勉強擠進來，黑乎乎的手上又好似沾滿了鮮血。

　　夜還很深。既然現(xiàn)在自己那么清醒，那不如去泡杯熱巧克力進一步平復一下好了。

　　趙白安悄悄爬下床，睡衣里面汗津津的一層已經(jīng)開始干了。拿著杯子走到走廊盡頭，她推開了活動室的門。

　　咦，活動室里一個人都沒有。

　　趙白安還以為會看到高嫣然呢。這時候的她不是應該捧著筆記本在活動室嗎？

　　滿心疑惑的趙白安在熱水器處灌了滿滿一杯子熱水，融化了巧克力粉之后的熱氣像蘑菇云一樣沖出杯面，她深呼吸了一口。恩~真是令人安心的幸福香氣啊。

　　趙白安托著滾燙的馬克杯，再次打開活動室的門。

　　一股清涼席卷了全身，就連手上的熱度也減了幾分。

　　活動室的門外，巨大的高堂，白色的穹頂，大理石長椅散落在不遠處，圍繞著白色的欄桿……

　　??！這里是……白色教堂！

　　可是……

　　趙白安回頭看了看，在她背后的的確是活動室模樣的房間，而她的一身睡衣也重新變成了白色的短袖單衣、白色短褲，上面還有斑斑血跡。

　　趙白安的心里不禁泛出一陣不適。方志華躺倒的身體又在她的眼前閃過。

　　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再搞下去她都要懷疑自己瘋了！

　　趙白安放下手里的馬克杯，只身走進白色教堂。

　　活動室的大門在她身后自動關上了，趙白安從那扇約有整個穹頂一半高度的乳白色大門中走出。巧克力的香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鐵銹氣。

　　上次沒來得及好好細看，如此近的距離，大門顯得更加高大。門板上有隱隱的浮雕，她伸手摸上門板，一片光滑，浮雕就好像是由內(nèi)向外生長的一般只存在于門板的內(nèi)部。

　　在高出趙白安頭頂?shù)牡胤?，白色包漆的金屬條相互纏繞、扭曲，形成枝條，盤旋向上。在大門的頂端開出同樣白色的金屬花朵。

　　不，說是白色也并不是那么確切。金屬花朵上的包衣已有部分剝落，暴露出的地方則已經(jīng)生銹了。花瓣上，鐵銹褐色斑斑點點，就好像……就好像是干涸的血跡。

　　趙白安聞到的到底是鐵銹氣？還是血腥氣？

　　這么說來，白色教堂如今給她的感覺也似乎有些不同。雖然依舊是那么安靜，但從高處投下的光線，給所有的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寧靜祥和的氣氛中反而閃現(xiàn)著不安。

　　還是說其實都是她視網(wǎng)膜的問題？

　　趙白安的太陽穴突突突跳得厲害，整個人精神恍惚，視線又一度無法聚焦，她只得背靠著大門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嗒、嗒、嗒、嗒、”一陣腳步聲傳來。

　　恩？有人？

　　“嗒、嗒、嗒、嗒、”有人在朝趙白安走來。

　　是誰？

　　一個同她一樣穿著白色短袖單衣、白色短褲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圓圈圍欄那邊。

　　啊，那是……

　　“魔術師……”哦不，并不是，待少年走近些，趙白安終于看清他的臉，以及那雙眼，“三木……”

　　長相和陳昱荻有幾分相似的火三木，一路走到趙白安的眼前。

　　颯爽如清風，卷走了她鼻腔中的血腥氣。

　　“怎么了？感覺你有點迷惑?！睖喓竦纳ひ舻谝淮螐膿碛谢鸺t眼球的身體中發(fā)出。

　　“三木，你出現(xiàn)在這里就說明……這里果然是夢……”趙白安欲言又止，可是她剛剛明明是從活動室走過來的啊。

　　“沒錯，這里是我存在的世界，也就是你口中說的夢境?！?p>　　“可是……”異樣感未曾消失，況且……

　　“你…第一次看到你以一個男性的形象出現(xiàn)，所以我一下子更是有點反應不過來了?！?p>　　“哈哈哈，小白，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對于我而言，我可沒有什么性別之分哦?！被鹑驹谮w白安身邊坐下，與她一同靠在門板上。

　　“是啦，我知道。只是你這次……長得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p>　　“哦？是么。”火三木朝趙白安輕輕抿嘴一笑，“那大概是因為是你現(xiàn)在希望我以這樣的一張臉出現(xiàn)吧?！?p>　　火三木的話一下子把趙白安拉回第一次在紅心島與他見面那天。

　　——”不單單是我，這個紅心島，都是因為你的喜好、你的意愿變成這樣的。”

　　“為什么…為什么我會擁有紅心島的記憶？而且思晴、思莉、方志華…甚至連和紀秋他們吃咖喱飯都記得清清楚楚啊！”趙白安越回想，記憶就越清晰，眉頭也皺得越緊。

　　這……怎么可能是夢境？

　　趙白安不可思議地用手按壓著自己兩側的太陽穴。

　　“而且我竟然能清晰地意識到我是在夢里，就好像…就好像和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認知那樣，別無二致！”

　　“小白，不用驚慌?！被鹑久嗣念^，“在這里你能有這樣的感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雖說這里是夢境，但這里是你的潛意識殿堂，是夢境世界運轉的中心，有這樣的認知不奇怪?！?p>　　“潛意識殿堂？”趙白安細細咀嚼著火三木說的話，“我還以為紅心島才是中心呢?！?p>　　“兩者的定義有些類似但職能很不一樣吧。這里更像是一個深層的運轉中心，所以你在這里有著和現(xiàn)實非常類似的記憶與思考。而紅心島更像是一個表層節(jié)點、潛意識殿堂的外衣之類的，說到底只是一個夢境故事。你的夢會反應出很多你的潛意識，就好像每次我變化的形象一樣。”

　　“不對啊，那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你竟然知道我們是在夢里！可你也是我夢的產(chǎn)物??！難道我夢里所有人都知道它們在夢里嗎？兔子先生、阿蘑，都是在配合我嗎！”

　　“哈哈哈，不是?！被鹑拘α似饋?，隨后卻又微微嘆了口氣，“它們是真的活在這個世界里。而我只是知道這個世界是你的夢境而已，有一些運轉機制，我并不知道，我想甚至現(xiàn)實中的你也不清楚?！?p>　　“況且，我也是只有到這里才會打通記憶，所以你也不用擔心紅皇后是不是在演戲啦?！被鹑绢D了頓，右手食指指了指趙白安，又指了指他自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與你似乎是同步的，或者是連接的。”

　　“喔~是這樣！”趙白安點了點頭，“所以你總能在我有所需要的某些時刻出現(xiàn)，你的確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吶?！?p>　　火三木盤起雙腿，側過臉看著她說道，“我能知道的這么清楚，是因為我誕生在這里，這個潛意識殿堂。”

　　“當初……我也不知道多久以前，我在那個圓圈里醒過來?！被鹑静[起眼睛看向殿堂中間的那些矮欄桿。

　　“第一眼就看到自稱是趙白安的你，當時啊……”三木像個老人一樣開始回憶。

　　“你說你也就12歲，大概這么高?！彼鹗直墼诳罩斜葎澚艘幌?，“我的名字也是你起的。”

　　“然后你告訴我這里是教堂，其實就是潛意識殿堂啦，但是你說這里是教堂，因為教堂在你的心里代表著一個潔白而安寧的地方?！?p>　　“后來啊，你就把我?guī)У搅思t心島，我也就主要在那里定居下來，成為了紅皇后。反正在那里的話我是不會記得這些的?！?p>　　“原來如此…三木！你知道的好多啊?！?p>　　火三木朝趙白安爽朗一笑：“我知道的其實只是你知道的而已，我只是把它們從你的腦袋里拉出來再呈現(xiàn)給你看。”

　　“對了三木，”趙白安突然想到，“那你最初是什么樣子??？”

　　一個無奈的微笑呈現(xiàn)在她眼前：“小白，在這個世界里的我們是沒辦法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的樣子的。所以我最初的模樣，只有你知道?！?p>　　啊？可是……

　　“不過……既然你已經(jīng)忘記了，那就讓它隨風而去吧?！被鹑舅坪蹩闯隽粟w白安的內(nèi)疚。

　　“我最初的模樣也只不過是你當時的那段潛意識而已，不用在意，你成長了，我也應當有所變化。”

　　“恩……謝謝你安慰我三木。也難怪我變成思晴的時候想要確認一下，結果怎么都看不清。”

　　“啊對了，思晴誒！”趙白安突然想起了她剛剛經(jīng)歷的事，和火三木聊天聊得有種剛才才發(fā)生的事情，都已然成為遙遠的存在的感覺了。

　　“剛才思晴捅方志華，你也在吧？”她看向火三木。

　　“為什么……為什么到后來是我變成了思晴？還是思晴變成了我？”隨著趙白安的回想，潛意識殿堂的光線似乎變得更加暗淡起來，“三木，那就好像……就好像是我真的殺了人一樣，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p>　　“小白……”火三木朝趙白安身邊挪去，摟住有些微微發(fā)抖的她，“雖然之前的確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但是我覺得應該是你當時過于投入了?！?p>　　“你也知道的吧，這些都是你的夢境，哪怕真的在現(xiàn)實發(fā)生過，在你的夢境中也只是重映而已。所以啊，我想是你過于投入了，在夢里的你就直接被拉入了第一視角。你慌亂的感受，其實都是對于思晴的感同身受啊?！?p>　　“所以，捅人的不是你，小白，你不需要為此自責擔憂，你也無法改變這樣的既定事實?！被鹑疽贿叞参?，一邊拍著趙白安的肩膀，“你想看看方志華后來怎么樣了嗎？”

　　啊……

　　“跟我來?！被鹑菊酒饋頎科疒w白安的手，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她發(fā)現(xiàn)衣服上的血跡早已消失。

　　橫著穿過潛意識殿堂，一步一步，隨著越發(fā)接近另一邊的木門，趙白安受思晴影響而慌亂異常心情也逐漸平復，頭頂?shù)墓饩€重新回到了無色，而剛才走進來的那扇乳白色大門也在慢慢愈合，銹跡斑斑的花朵正一片片地恢復白色的外衣。

　　繞過巨大的柱子，火三木推開了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