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里滋滋的響起來,湯快要干了。
玉紋打開鍋蓋。院子里云起招呼銘心在觀察兔子,葉成在給門上木板。玉紋出來叫他們“吃飯了”
云起和銘心進(jìn)了廚房,葉成抬頭默默地望著玉紋。玉紋道:“你也來吃點吧?!?p> 飯桌上,每人一碗肉湯,不出聲的吃,銘心漂亮的眸子在父親母親之間流動,云起亦是如此。
忽然玉紋打破安靜,道:“吃完,你就回家去,我知道今天是五日之期,但我至死不會再回那個家。”
葉成頓了一下,沒有說什么,他深深望了一眼玉紋。
院子里突然一陣雜亂聲,云起放下碗筷跑出去。不知何時,院子里竟然多了一輛馬車,還有十幾個侍從。車上簾動人出,一個身穿白色繡花長袍的男子下了馬車,他抬頭望了一眼云起,云起真是納悶最近總是遇到這人間極品:他身材魁梧,樣貌極其英俊,但他與上一次來客棧的陳景寧不同,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屑,面目多了些許冷峻,這樣看起來他不容易接近,甚至帶有一種不近人情的魅力。
云起望著他幾乎忘了看在他身后出了馬車的一名女子,匆匆一瞥卻又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姑娘年方二八,皮膚格外水嫩,身著粉色衣衫,如出水芙蓉,甚是好看。
云起的眼神在兩人的面目上流動了一下,這兩個人可真的是般配極了,上天忒不公平,竟能把這兩人生的這樣十全十美,這女孩比陳景寧身邊那位白衣姑娘還要美。
粉衣少女下了車對著云起行了一禮,云起回禮。少女道:“敢問姐姐,這是一家客棧么?”
云起道:“對”
少女道:“你是老板娘?”
云起點頭道:“正是,請問幾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少女道:“既不打尖也不住店,我們找人?!?p> 云起微微挑眉疑惑道:“找人?”
少女提高了聲音道:“沈玉紋,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讓人拉你出來。”
玉紋一家三口還正在喝湯,聽院子里一喊,玉紋呆住了,葉成則繼續(xù)喝著湯。
“是你告訴宇文卓我離家出走了?”
“沒有”
玉紋望著他,良久他低著頭道:“是,是我讓大全告訴他的”
“為什么?你還在幻想著他會升你的官?”
“昨天我只告訴大全去通知宇文府,你出走的事,因為今天就是五日之期,宇文府的轎子來接你的話,我……沒法交代。我根本也不知道,他能追來?!?p> 玉紋感到迷惘,她也弄不懂宇文卓,他為什么會追來呢?三年來他沒有碰過她,瞧不起她,卻還要玷污她的名節(jié)。如今家已經(jīng)散了,夫妻倆沒鬧著什么好處,以后也要各奔東西了。這不正是他想要的?
“他為什么追來?”玉紋道。
“等會兒,你看他怎么說吧,玉紋,我總覺得,今天,一切都會有定論?!比~成道。
院子里,粉衣少女還要喊話,宇文卓伸手示意她不要吵。他朝著蒸汽縹緲的廚房走去。
“定論?什么定論?娶我為妻,然后升你的官?”玉紋邊吃邊道,“葉成,這三年里你的心里好受么?”她一抬頭,淚光閃閃的望著他。
葉成與她對視,深情的望著她,良久低下頭繼續(xù)一口一口的啃著手指間的雞骨頭。
玉紋低頭喝湯,感覺有一個人進(jìn)來,她抬起頭望向廚房的門口,果然那里站著一個人,是宇文卓,在他的身后站著那個桃花一般的女孩子。
這時銘心的湯忽然灑了一桌子,差點沒有燙到,葉成慌忙起身去擦,玉紋向后推了推孩子,將碗擺正,又從葉成手里奪過抹布去仔細(xì)擦了一把。
“這場景還真是令人感動”宇文卓忍不住說話了,他的聲音有點冷冷淡淡。
玉紋和葉成都靜默了。
宇文卓走過來,站在桌子旁,玉紋低頭垂目不說一句話。
宇文卓笑道:“今日是五日之期,沈玉紋你離家出走,是要斷了我們這段約定么?”
玉紋望著葉成答話道:“我從未與你有什么約定。這五日之期,只不過是你與我丈夫的約定而已。”
宇文卓道:“好,葉成,你決定怎么辦?三年前,你找到我,說要送給我一個禮物,現(xiàn)在你是打算把她收回么?”
葉成望著宇文卓,他忽然想搏一搏,就鼓起了勇氣正色道:“宇文卓,我把我最愛的妻子送給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喜歡她,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還要把她送回來,還要定這個五日之約,而且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三年了,宇文卓,今日你就給我個明確的態(tài)度,你是娶她還是棄她?”
粉衣少女面對葉成咄咄逼人的話語有點緊張。而宇文卓則心平氣和的道:“娶”
葉成和玉紋同時抬頭望著他,葉成皺眉追問道:“你說什么?”
宇文卓重復(fù)道:“我說,娶”玉紋幾乎不敢相信,而粉衣少女則緊握著雙拳低下了頭。
葉成舒了一口氣道:“什么時候?”
宇文卓道:“就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寫信給我舅舅,他會向皇上舉薦你,讓你官復(fù)七品。”
葉成的心踏實下來,他起身望著玉紋。
宇文卓道:“我還有一個要求?!?p> 葉成道:“你說?!?p> 宇文卓道:“你必須把銘心留給她,你不能帶走。”
葉成哼道:“那就不是官復(fù)七品這么簡單了?!彼懶?,他明白宇文卓的用心,他也知道玉紋沒有這孩子就不會徹底離開葉家。
宇文卓道:“七品只是起步,你接到圣旨后,我會讓你和我舅舅見上一面,這其中的機會就靠你自己掌握了?!?p> 葉成點頭,良久他艱難的站了起來,目光淡淡的望了一眼玉紋和銘心,忽然他深深皺了眉頭,垂下眼簾時,落下了兩行淚,他張了張嘴,終于道:“玉紋,保重。“然后向宇文卓一拱手就轉(zhuǎn)身走了。
玉紋忽然站起來望著門口,葉成的身形匆匆消逝,她忽然捂住心口,低頭低聲的痛哭起來。小小的銘心低頭不說一句話。
宇文卓冷冷的一瞥,不耐煩的轉(zhuǎn)身出了廚房。那粉衣女孩也跟著進(jìn)了院子,院子里有七八個侍從,還有一直站在廚房門口聽里面說話的云起,然而她顧不上這些人,就攔住宇文卓道:“宇文卓!你我是有婚約的,你忘了,還是想毀約?”
宇文卓若有所思的站在那沒有答話。
少女道:“宇文卓!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她伸手拉住宇文卓的手臂用力一搬。宇文卓不得不看著她。
少女道:“你說話,宇文卓!”
宇文卓道:“什么?”
少女快要急哭了道:“我問你,宇文府的少夫人是沈玉紋還是我劉靜茹?”
宇文卓冷冷一笑道:“你沒聽到么?我剛談完了一筆生意。費那么大勁,還動用了我舅舅的關(guān)系。這個沈玉紋我還會讓給別人么?”
粉衣少女道:“宇文卓......那我呢?我怎么辦?”
宇文卓道:“你?你涼拌,熱拌,酸拌,辣拌,愛怎么辦,怎么辦吧”
說罷,轉(zhuǎn)身上了車,撩開車簾叫住一名親信耳語了幾句。車夫趕馬出院兒,四個侍從跟著走了,留下了那名親信和三個侍從立在院子里,沒有走的意思。
粉衣少女跺了跺腳,追了出去。
云起趴門道:“銘心出來,喂一喂小兔吧。“
銘心一聽,下了凳子走了出來。
云起走進(jìn)廚房,她坐下來仔細(xì)的望著玉紋,她還是呆呆的站在那望著門口出神。
玉紋的穿著很平常,是村婦的打扮看起來她和葉成的日子過得很貧苦,初一看她樣貌也平常,但是這么一仔細(xì)的端詳,才會發(fā)現(xiàn)她實際長得很清秀,年紀(jì)在二十七八歲,看起來比自己要年長個三兩歲。
云起道:“玉紋,這……怎么回事呀?”
玉紋默默搖了搖頭。
云起輕聲道:“那個什么宇文卓的,他走了,但是留下四個侍從在院子里?!?p> 玉紋坐下來呆呆的望著湯碗。
云起道:“依我看,你的夫君,不能托付終身,不過,那個叫宇文卓的,看起來不凡,他既然要娶你,你今后也算是有一個靠山,你不是還有銘心么?為她著想一下?!?p> 玉紋悠悠嘆了一口氣。
云起道:“我看得出,你很舍不得你的夫君,但他不是為兒女情長所牽絆的人,我想就憑這一點,他將來一定會官運恒通的。你大可以為他放心啦!”
哎,這是怎么勸人的?云起感覺勸她不傷心應(yīng)該是很難,因為此情此景實在令人痛心。
沈玉紋癡癡的坐著。云起收拾碗筷。由于心情的原因,這頓飯,剩下了不少肉和湯,云起耐心的收拾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云起站在那里覺得實在沒什么好干的了,她轉(zhuǎn)身見沈玉紋還是坐在那里,清瘦的身形,木訥的神情。
她此時站了起來,出了廚房,看到銘心不在院子里,她去房間找她,果然,她小小的身軀躺在床上睡著了。她走過去,抱住孩子,忽然一皺眉頭,落下數(shù)行清淚。為什么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多可憐的她。
沈玉紋坐在孩子身旁,回想起這八年來與葉成生活的點滴……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噗噗的落在衣襟上。
云起出了廚房時,那幾位侍從在院子?xùn)|角坐著,云起道:“幾位住店呢?還是打尖?”
那領(lǐng)頭的道:“住店?!?p> 云起道:“諾,這對母女住在西面,那幾位就住在東面好了?!?p> 領(lǐng)頭的道:“好?!?p> 還行,態(tài)度不錯,云起知道這領(lǐng)頭的是那位宇文卓的親信,自然是有些禮貌,見他二十幾歲,藍(lán)色褂子,樣貌周正。其他幾人也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只是穿黑色褂子,都很壯實。
云起道:“那個,今日的房錢最好先算給我,還有,晚飯的錢也要先算給我?!?p> “多少錢?”那領(lǐng)頭的藍(lán)衣少年道。
“就,就二兩銀子好了?!痹破鸬馈?p> 只見藍(lán)衣少年從懷里拿出二兩銀子放在了木桌上,向云起點了一下頭。伸手一擺招呼道:“走,各回各的房間吧,先休息休息?!?p> 云起補上一句道:“兩人一個房間,這是本店的規(guī)矩。”
藍(lán)衣少年回頭道:“好?!闭娴氖莾扇艘粋€房間進(jìn)了屋子休息去了。
云起來到桌旁,拿起銀子收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