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錢立憲,這名字挺大氣,也很帥氣,這可不是我講的,是我父親從小一直對我灌輸?shù)?,當然我也是這樣自豪地去介紹我自己的,直到……
父親以取了我這個名字而感到無比自豪,以至于我總感覺父母生了只是這三個字,而把我當個多余晾一邊。
父親說我在娘肚里粗造了十一個月,說釀造我時比較匆忙,所以要多待一個月。
出生后就該他精雕細琢了,首先雕琢的就是名字,說取名字就像是陽光給云彩鍍金,不管是黑云白云,這金邊鍍好了,從欣賞角度看,那就是一道美麗的彩霞。
雖有“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p> 我堂哥叫錢大憲,按父親的意思,我的名字叫錢小憲??筛赣H總講:一個大男兒志在四方,怎么能有“小”字呢,說太蹩腳,影響前途。
在父親的腦海里只有三國和水滸,這也是父親對中華五千年文化構(gòu)成的全部,他的概念里,這兩本書就是歷史的全部。
所以父親總是抱怨爺爺沒給他上學,說否則至少是個清華北大,說搞不好留個學世界第一。
父親最愛三國,他說三國都是英雄人物,可沒一個有含“小”字的,所以他的觀點就是有“小”字的肯定不是英雄,在他的心中兒子哪能不是英雄!
可關(guān)鍵是三國里名字基本都是兩個字的,有個三個字的也基本是公孫、司馬、夏侯、諸葛、PY等復姓,說白了都是單名。
估計是受王莽取消雙名而主用單名的制度影響,整個東漢、三國等這近300年間,人的名字幾乎全是一個字,似乎都以單名為尊貴。
當然那時人口最多時五千來萬,少時才一百多萬,信息又不發(fā)達,名字似乎也不需要第三個字來區(qū)別,多個字就感覺太另類。
就好比父母給我取個錢立憲巖、錢立憲燁、甚至來個五個字錢立憲锃升,是不是挺格格不入。
這樣想后也就不再怪父母取這名字了,你說要是他老人家一激動非要取個四字五字的,那我不背一輩子的笑話。
其次水滸,也是父親的最愛之一,說都是豪杰,都是真男人。
說108將中只有幾個不是“好漢”,阮小二、五、七,說含“小”都不成大器??扇思沂恰叭钍先邸?p> 當然我所能知道的也就是“秦淮八艷”的董小宛,和青樓才女蘇小小,還都是女性。再翻腦袋就空了,看來父親要是真的上學了肯定比我強。
父親取名不含“小”的事貌似有點蒙對了,不過父親還把可敬的鄧爺爺給忘了,可見只種糧田的心達到了什么境界。
就從這個名字來分析,對我家庭也應有所端倪。
我是地道的農(nóng)村人,我爸初中沒畢業(yè),媽小學沒學完。以前常有城鎮(zhèn)的人到我們村上,父親就會有意沒意的把我介紹給他們認識,喜悅之情溢滿了地,差點成洪災,總說我這兒怎么樣,怎么樣。
當我稚嘴清晰地告訴我的名字時,大家都會詫諤后笑了起來。
父親看到大家在笑,就會更自豪地一直說:“這名字是我取的,是我取的!”然后摸摸我的腦袋繼續(xù)道,“這名字好聽,大氣,兒子以后一定像這名字一樣有出息!”
直到父親有次尿痛,憋了實在沒辦法去醫(yī)院做了檢查,才明白原來身體里還有個器官跟我有差不多的名字,父親那后似乎才恍然大悟。
自從上了生理課后,我就一直在努力把這個名字改掉,但改名字似乎就如蛇懷里的食物,越是掙扎,卻越是被束縛。改了好多,可“前列腺”這名字在大家的心理似乎更根深蒂固了。
當然無論我怎么一廂情愿的改名字,可父母并不愿去派出所改法定的名字,他們感覺改名字就像換了個兒子一樣,那不要了他們的老命。
別說換了,提提都能讓他們上火,說已經(jīng)取了,那就是和出生時長個胎記一樣,就必須接受。
父母也還是喜歡叫我“腺腺”,一聽到這,我的胃就自然的飽了,所以那時每放假回家,父母都會發(fā)現(xiàn)我瘦好幾圈,直到現(xiàn)在還沒太搞明其中的原因,以至讓父母也為此瘦了好幾圈。
眨眼,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了,真想回家瘦個幾圈,可沒了回去的理由。
父親不明白這大學具體情況,總感覺兒子上了大學就是好事,也還是用他那時的觀點來看現(xiàn)在的大學,殊不知他已經(jīng)在大家的眼中從有點文化,到徹底的文盲了。
父親以前沒事喜歡寫幾個字,瞎貓逮死耗子,巧了,練了幾個招牌字,譬如“?!弊?,“壽”字等,于是春節(jié)臨近總有找父親寫對聯(lián)的,父親那會忙活的不亦樂乎,分文不收,還要搭上墨和紅紙。
記得有那么一年,我特別皮把父親剛買的墨水打翻了,父親心疼了一宿,連夜就趕集去,說不能耽誤了大家的對聯(lián)。
父親逢人就是兒子上大學了,終于不自夸他取的名字了。我也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不被晾一邊了,按道理應該高興才是,可此時我更感覺還是被晾一邊比較好。
父親以為兒子這輩子可以有保障了,握到個金飯碗了,然后里面天天冒金條,兒子伸手在碗里采金條就行了。素不知大學畢業(yè)就是失業(yè)。
這也是我畢業(yè)不敢回家的原因,為了采這金條,急的我天天冒金條搬的汗珠。不知不覺又瘦了幾圈。
當然能考上大學,這里還有個小插曲,那還是小學中年級時,我很調(diào)皮,愛惹事,成績經(jīng)常第一,倒數(shù)。父母用盡了一切辦法,打罵哄全上了,就差沒跪地求了。
母親氣了沒辦法,準備帶我去算個命,說要是命不好,就直接丟豬圈算了,學就不用上了,說的是斬釘截鐵,還氣呼呼地擰著我的耳朵,到村豬圈都看了看,說讓我自己選一個。
嚇得我看到算命先生就直接磕頭,希望他說幾句好話。
結(jié)果那個算命老頭一點都沒配合,真是白磕了那么幾個響頭。他講我以后肯定考不上大學,也不是個好人,說至少是個痞子,可能還有牢坐。
母親聽了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咕嚕咕嚕就傷心地哭了起來,那種傷心真的是難以形容,貌似眼前的我已經(jīng)被戴上手銬腳鐐,準備上死刑臺。
要知道在我們那生個這樣的兒子是家族的不幸,是被人家不齒的。
其實,在哪都一樣,作為父母,沒有誰不希望生龍生鳳的,要是知道生出來是個妖孽禍害社會,我相信早被掐死在娘胎了。
把你生出來,那就是希望你能成人成才,不求大出息,但最起碼對得起社會。
母親回去就氣呼呼地把我衣服一抱,毫不留情地全部往豬圈一扔,說著就命令父親把我往豬圈里抱,我無助的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父親身上。
可父親看母親眼神那么堅定,也是驚恐到惟命是從,接著并擼起了袖子,準備大義滅親……
看著二師兄頂著大鼻子想跟我親熱,接著又齜牙咧嘴恨不得把我啃了,那家伙嚇的我頓時手舞足蹈嚎哭大叫眼淚直冒,鄰居聽到嚎叫聲,還端了盆熱水過來,說還以為你家在殺豬呢。
從那后,我就似乎變了個人似的,我懇求父母給我繼續(xù)上學,我就不信那算命老頭知道我的命,更不信我的命是安排好的,我不變壞,看還怎么讓我成混蛋,我必須戳穿這算命老頭的謊言。
所以也就有了后來上了大學,而且高考時還得了個作文滿分,可把父母樂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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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茶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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