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說完揮袖轉(zhuǎn)身離開,一邊的素染站在原地不知從哪方離開,但也是得挑出一條路來。
一路上素染走的磕磕絆絆,一時間有野獸出沒,一時間有強盜攔截,一時間又有秦兵追擊。
陸白在樹梢處站著,目光清冷,但卻一直看著素染的身影。他需要把素染安全的送到人類的群落里,才能安心離開,便一直暗中護送。
而這一次眼下的素染,似乎又有危險了。
陸白落到地面,用手拉過素染擋在身后,面對眼前的秦兵,陸白不想用靈力,便隨手拿了地上掉落的兵器,在秦兵襲來時,拉著素染一一擋過。
當拉住素染的手腕時,陸白才發(fā)現(xiàn)人類世界里還有這么脆弱的人類,她的手腕格外的細,仿佛稍一用力就會被折斷。
擊退秦兵后,陸白直接帶著素染飛向天際,看著遙遠的地面,素染緊張地雙手抱住陸白的手臂,陸白張開口,看到素染臉色煞白后,也沒再說什么。
“從這看下去,你可有去處?”陸白拉著素染,兩人懸在天際朝下看去,腳下就是廣闊的疆土。
素染仍是緊緊攥著路白的手臂,發(fā)絲在她身前紛飛凌亂,她一直不敢往下看,陸白抬手一揮,周身的風(fēng)漸漸平息。
“謝謝您?!彼厝緭荛_眼前的青絲,朝腳下看去,看了許久才說“燕國已亡,這廣闊的疆土都不是我的家,去哪都惘然了。只希望能有一處,無紛爭戰(zhàn)亂的地方,能安身就好?!?p> 陸白看著眼下的疆土,找不出一處寧靜之地。
世界皆紛亂,無處可安身。
最后,素染看到了一處偏遠山村里,有一處荒廢農(nóng)舍,陸白就帶著她去了那個偏離塵世的農(nóng)舍。
陸白看著素染裹著白袍,身形單薄的朝農(nóng)舍走去,堅定的腳步猶豫的停住,素染轉(zhuǎn)身問陸白,“仙使可有去處?,還會,會來這看看嗎?”
“為何?”
為何要來?似乎沒有任何的理由,素染淡淡珉起笑意,鞠禮過后,進了農(nóng)舍。
一次,陸白聽到素染的祈禱,他在天際中,見素染被人圍住,卻只是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直到素染的眼淚已經(jīng)快哭盡了,陸白的神色里才漸漸浮起色彩。
惡徒扯開了素染的衣服后,陸白才出現(xiàn),當他再次拉過素染的手時,素染露出驚恐萬分,又十分排斥的神情,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
陸白看著素染愣了很久,不知為什么他覺得在素染的臉上出現(xiàn)那樣的神情,格外的突兀。
擊退惡徒之后,陸白再也沒有觸碰過任何人,素染厭惡的神情,時常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仙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神,只在堂前立了神位,每日燒香祈禱,但似乎還是無法讓你聽到?!彼厝緦﹃懓渍f。
“我聽得到?!?p> 但不會給你任何回應(yīng),就算只是想見一面這種不算正規(guī)祈愿的想法。
“神靈可有期盼和想念?可有家室和牽掛?”素染小聲地問。生怕話里會惹怒陸白。
“神早已凌駕于三界,自然不會有這些凡念?!标懓椎故遣唤橐猓匀坏幕卮鹬?。
“那你呢?”
“我雖不是神靈,但也是座下弟子,自然,也是秉承天規(guī)?!?p> 素染又繼續(xù)裹緊了自己的衣服,低聲說,“我知道了。我只是一個人待久了,想和您說說話,您不必介意?!?p> 過了一段時間,毫無去處的陸白出現(xiàn)在農(nóng)舍附近,遠遠地看她忙來忙去。
她倒是獨自撐起了很多事,瘦弱的背影總是拖著重物在農(nóng)舍邊忙碌。
一時間看得出神,就會被素染發(fā)現(xiàn)了。素染端著一盆衣服,仰著頭看向樹上站的筆直的陸白。
“仙使??”
陸白一愣,低頭看向站在樹下的素染,“您要到家里坐坐嗎?,有茶?!彼厝酒^一笑。
那是素染的家,陸白會偶爾去歇腳,他不常去,她卻常等著。
素染守在那農(nóng)舍里,認真打理著家中的一切,坐在織布機處織著布,靠著些熟練的女工去集市換些家當。
陸白會因為玄天策的任務(wù)而穿梭于各個時代,每次去見素染的時間一直都是在她十七八歲的年紀。
直到當他再次來到素染的家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素染已經(jīng)衰老數(shù)十歲,她還是孤身一人,在農(nóng)舍里忙忙轉(zhuǎn)轉(zhuǎn)。
陸白不知道女兒家要婚配,所以見素染是一個人,也沒在意,只是常見素染的神色里漸漸浮起愁緒,她時常自己坐在椅子上,右手扶著自己漸漸衰老的臉頰,發(fā)著呆。
“您還是英姿颯爽的模樣呢?!币巫由系乃厝疽婈懓鬃哌^來,微微起身,朝著陸白和藹的說著。
陸白看著她早已衰老的容貌上舒展著以往的笑容,似乎也和那在湖邊戲水的十七歲時一般?!澳闼坪跻矝]怎么改變?!?p> 之后的陸白時常問自己,是否可以讓素染多留于人間一世,可是卻又不敢,怕天神怪罪,也怕素染會累。
人間一遭數(shù)十年,對于神妖來說數(shù)十年只是一瞬間,可對于人類來說卻很久遠,他們又如何愿意多承擔這些歲月。
只是她也很驕傲,她也是燕國的公主,她雖然一直自由清閑,但也是溫婉端莊的姿態(tài)。
她不會卑微祈求陸白讓她多活一世,讓她年輕不衰老,她一直只做著自己份內(nèi)的事,從未逾越半分。
她總是在陸白來時,笑容盈面,就算陸白只會自己待著,素染也高興的四處忙活。
陸白拿過素染送的青衣時,淡淡地問過,
“我可以為你做一件事,你有什么夙愿?”
素染眼里閃過一道光,之后隨著笑容的展開而消失了。
“世間安定?!?p> 僅此而已。
陸白再一次回到農(nóng)舍時,又一次走錯了時間,這次素染已經(jīng)不見了,桌面的灰塵落山了厚厚的一層,整個家也已經(jīng)破落不堪。
這只是時空不同而已,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隨時見到素染,無論是年輕,還是衰老的素染,他都能見。
陸白卻在這充滿素染死去的氣息的農(nóng)舍里獨自歇腳,沒有再去以前的時空見過她。因為如果回去見她就算是牽掛了吧。
素染喜歡寫詩,她時常坐在藤椅上翻閱書籍,或是寫些閑詩消遣,也會獨自走上很遠的路去城里聽琴音。
無論亂世多么繁雜,素染腦子里想的東西都很寧靜和簡單。
陸白從來不知道她常深埋于心的是什么,常話于筆間的又是什么。陸白不會問,素染也不會說,兩個人的關(guān)系似乎只是神使與信徒而已。
她曾在桌前寫過的那些詩,也在離世前一晚全部燒盡。陸白聽說姑娘家都喜歡花,所以在素染去世后,讓農(nóng)舍周圍開滿了花,三個月里都未謝一朵。
雖然他不喜歡花哨,她也看不到,但是他還是讓花繼續(xù)開了很久,很久。
人的一世在神明前,僅是燃過的一盞燈,晃眼而已。
農(nóng)舍的門梁上掛著一個由紅色絲帶綁著的一個風(fēng)鈴,那是燕國用來向神明祈愿的習(xí)俗,素染每日都會燒香敬拜。
素染可能是陸白的第一個信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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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鹿
素染的故事暫時到這,后文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