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人南渡
極道仙宗并沒有給金一仙開辟洞府的時(shí)間,次日一早,住所法陣便傳來消息,命他去山門口匯合。
他匆匆收拾了一番,臨出門前回看一眼,突然覺得這屋子有些陌生了起來。
是與自己緣分?jǐn)嗔嗣矗?p> 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重新歸于宗門,而他待六七年后,似乎什么也沒留下。
極道山門在高原正西方,金一仙只有當(dāng)初入門時(shí),趴在許誠的土山內(nèi)看過一回,此后再未來過。
如今弟子紛紛趕至,有來看熱鬧的,也有來送親友的,更有本身就是交換者。
金一仙混在其中,聽端坐云頭的止戈真人一一念出入選弟子的道號。
入選的師兄弟神色不一,或面露一股被拋棄的憤恨、或欲揚(yáng)名天一的憧憬、或一副嬉皮笑臉模樣。
“…西雪、西凇、西晨…南磬、南鑼…北坎、北離…中益、中豐、中頤、中孚…”
止戈面無表情地報(bào)出筑基弟子的道號,他這百人選得非常有水準(zhǔn)。
從年齡上看,西字輩普遍百三十歲以上,結(jié)丹希望不大,給他們的任務(wù)是保護(hù)好師弟師妹們。
從家世來看,西雪、西晨、南鑼、中豐、中頤等人都是世家弟子,這些人占了入選弟子的七八成,算是剝離了世家的新生力量。
從道途來看,西凇、南磬、中孚、大過等人都是結(jié)丹或成嬰無望之人,說得難聽些,他們都是棄子。
當(dāng)然,這一百人中也是有幾個出色的筑基弟子,比如他的徒弟中益。
選這些人的目的是為了磨礪他們的道心,順便堵住天一劍派的嘴,免得說極道派了一群老弱病殘。
止戈將百名弟子的道號報(bào)完,朗聲道:
“凡我極道弟子,生是極道人,死為極道鬼。此去三十載,莫忘萬人碑!”
極道弟子都記得,他們?nèi)肱刹痪帽闳ビ⑿垤粲^瞻了犧牲前輩的石碑,止戈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忘記出身。
金一仙沒有嗤之以鼻,也沒有流露出一副甘為宗門獻(xiàn)出生命的大義凜然。
他向一人傳念道:
“師叔可是早就知道,弟子會被選入這百人之中?”
不遠(yuǎn)處的青渠老臉一紅,有些尷尬,答道:
“你的情況,我也是不久前從止微真人處得知,真人他是推薦你去的?!?p> 金一仙暗嘆一口氣,道:
“既然如此,還請師叔代為看管杏林齋,三十年后,弟子還是要回來的?!?p> 青渠點(diǎn)頭答應(yīng),不敢再面對這個弟子,轉(zhuǎn)身離去。
他原本非??春媒鹨幌?,待人接物老成,斗法同境無敵,就算境止結(jié)丹,壽命不足百載,也是有大用處的。
但極道仙宗需要有“炮灰”,像這樣的弟子就最合適,他沒得選。
金一仙總算明白了,昨日止戈為何三言兩語,就把他安排進(jìn)百名筑基中。
原來并不是隨意指派,而是對每名弟子都詳加考察,自己的情況絕對會被優(yōu)先考慮,倒不是昨日趕巧了撞在止戈手里。
一個時(shí)辰后,天際流光一閃,一柄巨大的飛劍狀道器停在了極道山門上空。
“止戈道兄,你我三芽之會后百年未見,沒想到竟然還有重逢的機(jī)會?!?p> 巨大飛劍上,一名樣貌清冷的道人一捋頜下長須,微微笑道。
“哼!秦闕老弟,你還是把那股唯我獨(dú)尊的劍勢收一收,若壞了弟子們的心境,老道饒不了了你!”
止戈一揮手,擋住撲面而來的凌厲劍勢,冷聲道:
“我這里百名筑基弟子已定,天一掌門夏景真君承諾的百名天一弟子何在?”
秦闕兩眼一瞇,掃了一圈極道仙宗的百名弟子,淡淡笑道:
“止戈道兄何必生氣?你先來看看我天一劍派帶來了什么樣的弟子?!?p> 只見他袖子一揮,巨大的飛劍上如餃子入鍋一般,眨眼跳下了百名天一筑基。
止戈神識一掃,頓時(shí)臉色鐵青。
原來,天一劍派的筑基弟子都是不到百歲年紀(jì),境界卻都在筑基后期以上,說白了都是筑基期的中堅(jiān)力量。
自家宗門與之相比,派出來的簡直是大貓小貓三兩只,二者高下立見!
止戈雖然生氣,但還是厚起臉皮,大袖一卷,將百名天一筑基攬入山門,道:
“如此,交換完成,恕老道不送!”
秦闕皺了皺眉,旋即轉(zhuǎn)身對著一臉呆滯的極道弟子溫言道:
“我乃秦闕,特來接你等入天一劍派,都上來吧?!?p> 眾人飛躍而起,落到巨大的飛劍上卻發(fā)現(xiàn)擺了上百個蒲團(tuán),明顯都是座位。
秦闕繼續(xù)吩咐道:
“各弟子且盤膝靜坐,勿要走動,道器飛行,一瞬千里,若無防護(hù),以筑基之軀,必然四分五裂?!?p> 金一仙找了個靠近劍刃的蒲團(tuán)坐下,剛剛盤膝坐定,身旁一個聲音響起:
“喂!站起來!這里是我方家南鑼老祖看中了,還不快快讓開!”
他頓時(shí)一陣錯愕,天一劍派的秦闕真人還看著呢,我們同是極道弟子,難道為一個座位搶來搶去?
金一仙回頭一瞧,只見中豐露出一副挑釁之色,好像在說,終于被我抓到你了。
再看一旁的南鑼,老神在在,仿佛非此位不坐一般。
“你們在做什么?”
蕭敬怒氣勃發(fā),神識傳于南鑼道:
“中豐師弟不知情勢,南鑼師兄修煉日久,難道也故作輕狂?如此逼迫同門,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
南鑼依舊紋絲不動,神識回道:
“此子之前冒充刑樓修士,意圖戕害我一煉氣后輩,為兄如今不過是落一落他的面子罷了,只要他讓開,我便不再追究。”
蕭敬眉頭大皺,對南鑼生出厭惡之意,又對金一仙感到無語至極。
你說你剛剛筑基,就惹到方家,那可是在東海都數(shù)得上的丹藥大世家!
他剛想神識勸金一仙稍稍退讓,忽見南鑼面露恐懼,仿佛有一根無形繩子將其吊到了巨劍上空。
隨后,周遭數(shù)千極道修士都聽見了秦闕的聲音:
“在我天一劍派,沒有世家老祖,更不許仗勢欺人,犯此戒律者,殺!”
“救我!”
那是南鑼絕望的哀嚎。
“住手!”
那是止戈憤怒的制止。
“完了!”
那是是玄死心的感嘆。
一道劍光閃過,南鑼頭顱沖天而起,漫天血雨落在下方的極道弟子身上。
金一仙的上唇邊沾了一滴,他伸舌一舐,似笑非笑的望了中豐一眼,直把他唬得踉踉蹌蹌退出去好遠(yuǎn)。
在極道山門內(nèi),非存、是玄等人一直有神識在關(guān)注此間,此刻見狀不由又驚又怒。
止戈憤怒欲狂,縱身而上,他早知道秦闕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沒想到竟敢當(dāng)眾殺了極道弟子。
而且不僅殺了,還說了一句“天一劍派沒有世家老祖”,堪稱誅心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