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著披風(fēng)，執(zhí)利刃，沿著長街疾馳而去。每個人身上隱隱透著血煞冰寒之氣。
當(dāng)先為首之人，腰帶腥紅，披風(fēng)上繡著一只紅色的蜘蛛。
“是御史中丞陶休！”韓辛磊道。
鐘莫塵道：“他們在追蹤什么人？”
韓辛磊道：“不清楚。也許只是想露個面，震懾一些不聽話的人?！?p> 鐘莫塵心下憤然。
這些年來，御史中丞便是大將軍楊恕在朝廷的劊子手。
無數(shù)不聽話的文臣武將，被御史們指控下獄，折磨而死。
陳氏皇族、趙氏外戚，無數(shù)皇親國戚在御史臺的打擊下人丁凋零。
韓辛磊道：“莫塵兄，聽我一句話。不要以硬碰硬，沒意義?！?p> 鐘莫塵道：“走著瞧?！?p> 兩人悶悶朝前走。
就在這時，只聽得后方車道中喧嘩起來。
“哪里來的狂徒，竟敢沖撞本官車架？”
“鄉(xiāng)間野人，也敢爭道？”
“咦，看著有些面熟……是太子？”
“不可能吧？咦，真是那人……”
“嘶，這家伙怎么這樣就來了，成何體統(tǒng)？”
……
一時間眾官咆哮，百姓擾攘。
大道旁小巷里圍觀的郢都百姓，一聽到熱鬧，紛紛擠在路旁伸長脖子看。
今日非同平時。
郢都百姓都知道要有大事發(fā)生，早早就在靠近午門的巷道、屋頂、樹上占好了圍觀的位置。
午門是早朝前百官的集合地點。在這里集合后，時間到了再一起進(jìn)宮。
“長得真俊呀！真的是太子嗎？”
“太子坐牛車，是東都那邊傳來的行為藝術(shù)嗎？”
“嘖嘖，這么一說，還真是跟駕寶馬豪車的那些俗物不同?！币粋€青衫讀書人搖頭晃腦道。
“老公，跟我回家，我要給你生小猴子。”一個花癡少女遠(yuǎn)遠(yuǎn)朝太子叫道。
“哎呀，太子看我了……我的臉好紅，我要暈倒了！”
……
眾人矚目下，只見一輛吱呀呀的牛車，在無數(shù)華貴的車輦中搖晃著擠過來。
那老黃牛滿身皆是褶皺，腳步蹣跚，氣喘噓噓。
那所謂牛車，也無非是個車架，上面擱一塊木板。
一位身穿白袍的少年，盤腿坐在簡陋的稻草墊上。
牛車身后，綠衣小侍女一臉關(guān)切地小跑跟在后面。
哪怕喧囂如此，少年依然平心靜氣安坐車上。
他的眼中沒有羞怯，沒有憤怒，更沒有人們傳說中的玩世不恭。
只有干凈澄澈、秋水般的眼神。眉眼含笑，不怒自威。
在他的身旁，一個小小的香爐里，三支檀香正在裊裊散出輕煙。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逸然有出塵之姿！”青衫讀書人贊道。
“這是提前適應(yīng)打落凡塵的庶民生活？哈哈……”一個大戶人家守門的小廝抹著嘴笑道。
站在大道旁的韓辛磊問道：“這少年何人？真是太子？”
鐘莫塵久居郢都，熟知宮中人物，頷首道：“是太子?！?p> 韓辛磊道：“百聞不如一見。只看這魄力，倒也是個人物！”
鐘莫塵卻心中巨震：“昨夜皇宮內(nèi)天子氣郁郁蔥蔥，氣沖斗牛之間，莫非就是因為太子？”
……
牛車上。
陳零淡定盤腿坐著。
時而仰首看向遠(yuǎn)方，嘆息一聲……
時而看向道旁、樹上的路人，頷首致意……
時而閉上眼睛，靜靜沉思……
每當(dāng)陳零變幻一個神情，路人都要熱議一番。
而他的眼前，一行小字隨著黑霧不斷變幻。
氣運(yùn)值：518……836……1209……2231……
數(shù)值噌噌噌噌往上漲……
哈哈，不錯！
竟比想象中效果還好些！
就在這時，牛車突然停下了。
陳零睜開雙眼，寒意凜冽。
一名身著軍甲的武將攔在車前，伸出手抓住了車轅。
“何事？”陳零冷冷道。
武將道：“請殿下移步，我家主公邀您敘敘話?！?p> 陳零隨著武將所指的方向，看到前方不遠(yuǎn)處一輛華貴的馬車掀起了車簾。
一個神情倨傲的中年人，留著修剪精致的八字胡，輕輕朝陳零點了點頭。
臨江侯，鄭鐸。流霜帝國八大諸侯王之一。
陳零自然認(rèn)出了來人。
臨江侯，是八大諸侯王中最早投靠大將軍楊恕的諸侯。
陳零道：“他為何不來本王車上？”
武將嘿然道：“太子車駕，有損國典。如蒙殿下不嫌棄，可與我家主公共乘一輦！”
陳零大聲道：“不，我很嫌棄。呸！”
哈哈哈……
道旁有人笑出聲來，但很快被身邊的人蒙住了嘴巴。遠(yuǎn)處人群中更有傳來零星的掌聲。
臨江侯在郢都風(fēng)評很差?？此园T，自然有喝倒彩之人起哄。
臨江侯笑容凝固。
武將雙拳緊握，氣勢陡然拔升，冷冷道：“請殿下下車，莫讓屬下為難?！闭f著，手掌在牛車車轅上輕輕一拍。
他出掌之時，右掌浮出淡淡青綠色，五個手指間有五條小蛇的虛影游動。
牛車吱吱吱吱，車輪后移，反拖著老牛倒退了兩步。
那衰弱的老黃牛，哞哞叫出聲來，顯然極為痛苦。
嘶……
現(xiàn)場響起無數(shù)人倒吸冷氣的聲音。
當(dāng)?shù)罁踯?，威逼太子?p> 哪怕他馬上是廢太子了，臨江侯這也是非常無禮的舉動！
畢竟，皇帝還沒退位，太子就被欺負(fù)。
官員們看著這一幕，心中驚詫莫名：
朝堂逼宮一幕，提前上演？
臨江侯先拿太子開刀，向?qū)④姭I(xiàn)禮？
一時人心浮動，無數(shù)猜測滿天飛。
有好戲看了！
原本擾攘的大道，瞬間安靜下來。
路上的民眾也本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將目光投向牛車上的太子。
他們并不關(guān)心到底誰做皇帝，也不偏向誰。
他們只是單純喜歡看熱鬧而已。
陳零緩緩從牛車上站起，雙目赤紅。
很多人注意到，他的手里提著一根長長的鞭子。
“哇，抽他！”
“抽他！”
“抽得丫滿地找牙！”
“就像您當(dāng)年打我那樣！對，狠狠地揍！”
……
屋頂上圍觀的破落戶們叫喊道。
那個武將眼神陰鷙，躍躍欲試，似乎極為期待看到太子這樣的反應(yīng)。
但他們失望了。
陳零拋下鞭子，從牛車上跳了下來。
接著他抱住老牛的脖子，突然撕心裂肺地慟哭起來：“老牛啊，我的兄弟！你到底做錯了什么，以致他們要這樣對你？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