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 五

　　薛邈中午上完門診回到住院部，因?yàn)榭吹降入娞莸娜颂?，再加上中醫(yī)科本身樓層也不高，放棄坐電梯直接從旁邊樓梯爬回科室。

　　快到四樓中醫(yī)科科室大門口，迎面走來一人，薛邈仰頭看了一眼，覺得眼熟，又定定看了半天，對面的人也感覺到，在與薛邈相差三個臺階的上面俯視她，兩人突然不約而同喊到“你…”。

　　薛邈一臉嚴(yán)厲又感到詫異問道，“馬長城？你怎么在這?！?p>　　馬長城沒說話，下了三個臺階與薛邈站在同一臺階上，薛邈還是比他矮半天。馬長城又很紳士的下了一個臺階，與薛邈目光平行，才嘿嘿笑了兩聲，沒有當(dāng)初在他那破診所裝腔作勢的樣子，怎么看都掩飾不住的猥瑣。

　　“我找個人”。

　　“找誰？”薛邈警惕起來，厲聲問道。

　　“不找你，看把你緊張的?！瘪R長城笑呵呵，也不生氣。雖然在薛邈眼里跟陳清淺差不多歲數(shù)，但是說話、動作一點(diǎn)沒有年長者的穩(wěn)重，裝作一副年輕人活潑的派頭跟她開著玩笑，使薛邈覺得說不出來的怪異，很奇怪的是雖然讓人反感但還不至于厭惡。

　　“我…我沒緊張，就是感到意外，你好好中醫(yī)診所不去掙錢，怎么跑到我們醫(yī)院中醫(yī)科?！毖﹀阊酝庵饩褪请m然我們是同行但不是一條路的，你來肯定沒好事。

　　“哦，我那個中醫(yī)館被查封了?！瘪R長城就跟說別人家的事，輕描淡寫的也不惱。

　　“查封？”薛邈毫不避諱在馬長城面前咯咯笑起來，“早該查封了，先說清楚，不是我告的，跟我沒關(guān)系?！?p>　　“知道知道，跟你沒關(guān)系，我那個診所查封早晚的事，所以能多掙一點(diǎn)算一點(diǎn)?！?p>　　“看來你坑蒙拐騙都知道呀，你這么做…不覺得缺德嘛”。

　　“養(yǎng)家糊口嘛，想不了那么多了”，馬長城好像習(xí)以為常了，臉皮厚的毫無內(nèi)疚。

　　又是養(yǎng)家糊口，薛邈沒在接話，對他翻了個白眼。

　　“對了，你是叫薛邈薛醫(yī)生吧”馬長城繼續(xù)說著話。

　　“你怎么知道？”薛邈皺起眉頭，眼神一刻不敢漏掉馬長城的表情，“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馬長城又是嘿嘿一笑，薛邈這次看清楚，馬長城之所以讓人覺得猥瑣，倒霉在一雙瞇瞇眼，似笑非笑，眼珠子還喜歡滴溜亂轉(zhuǎn)，感覺為人聰明過頭了。沒表情的時(shí)候還能好點(diǎn)。

　　“你們科不是有醫(yī)生簡介嘛?！?p>　　“哦，也是。對了你那兒女呢？”

　　“兒女？我都沒結(jié)婚，那是我雇的，這年頭有錢雇騙子講排場還不容易?！?p>　　薛邈哼了一聲，“你都知道自己是個騙子。你真的來我們科不是跟我有關(guān)系？要是不是我就走了?！?p>　　“不是不是，那你忙你就忙去吧，不過難說以后我倆還會后會有期?！?p>　　“啥？”薛邈剛抬起的腳又放回臺階上，“后會有期，什么意思。我可跟你不一樣，我倆最好別見面?！?p>　　“那可不一定”，馬長城笑得奇怪，薛邈感到古怪。

　　“走了”，輪到馬長城主動對薛邈揮揮手，直接下樓梯。

　　“馬長城，你回來，說清楚什么意思?！?p>　　“沒什么意思，別多心了，不見得壞事?！瘪R長城頭也不回消失在樓梯拐角后。

　　薛邈站在原地前思后想理不清楚也就懶得理了，搖搖頭回到科室。

　　剛進(jìn)門，就見多唻沖過來，壓著聲音急急切切一臉恐慌說道，“薛邈你猜剛才我看到誰了？”

　　“馬長城”。

　　多唻身子一定，恐慌變?yōu)轶@訝，“你怎么知道?！?p>　　“剛才樓梯口見到了，說了一會話?！?p>　　“哦…啥？你倆還說話了？說什么？你都不知道剛才我看到他沒嚇?biāo)溃恢肋@個老騙子怎么找到我倆上班的地方?！?p>　　“你怕什么，他是老騙子，應(yīng)該他怕我們才對呀。”

　　“對呀…，我怎么沒轉(zhuǎn)過這個彎呢?！?p>　　“那他來干嘛？”輪到薛邈發(fā)問。

　　“不知道，從主任辦公室出來的，我也納悶?zāi)??！?p>　　“主任辦公室？”薛邈朝羅主任辦公室瞅了眼，這時(shí)有病人過來向她問病情，薛邈只好把這件事放到一邊。

　　下午下班，薛邈約多唻去逛一逛。

　　多唻支支吾吾的拒絕了。

　　薛邈覺得好無聊，一個人去書店逛了一圈，好巧不巧碰到傅博陽，薛邈覺得人生真夠微妙，幾年不來往也就真的難得能遇到。真的有了交集就好像哪里都能碰到。

　　“薛邈”，傅博陽先給她打招呼。

　　“唉，”薛邈不得不跟傅博陽打個照面，“好巧，過來買書？”

　　“是呀，看看《傷寒論》最近有沒有名家新版的著作”，傅博陽顯得瀟灑自如。

　　“哦…你經(jīng)常關(guān)注這個嘛。”

　　“那當(dāng)然了，我們傅家可是經(jīng)方派?！备挡╆栆荒樀靡狻?p>　　“經(jīng)方派？”。

　　“經(jīng)方派，對呀，就是研究《傷寒論》，擅用《傷寒論》的方子…薛邈…你不會不知道吧”。

　　傅博陽這句話有點(diǎn)趾高氣昂，薛邈有點(diǎn)不高興繃著嘴不說話。

　　傅博陽并沒有注意到薛邈的表情，繼續(xù)侃侃而談：“臨床行之有效的，其實(shí)不出張仲景所著的《傷寒論》、《金匱要略》中收載的200多首方劑。只有會用經(jīng)方看病才稱得上大醫(yī)，除此都是雕蟲小技?！?p>　　薛邈聽到這話，想到臨來瑞和堂，陳清淺說過的話，她一時(shí)不能確定傅博陽說得對不對，但是從桂枝加葛根湯治好“但頭汗出”的病人，薛邈對《傷寒論》確實(shí)充滿期待。

　　“你畢業(yè)后一直都在看傷寒論？”薛邈問道，她記得大學(xué)時(shí)《傷寒論》、《金匱要略》只是作為選修課，當(dāng)時(shí)除了應(yīng)付考試，本質(zhì)上學(xué)的一塌糊涂，她對《傷寒論》勉強(qiáng)記得“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xiàng)強(qiáng)痛而惡寒。以及太陽病，發(fā)熱汗出，惡風(fēng)，脈緩者，名為中風(fēng)。”這兩句條文，其他全部扔到臭水溝了。

　　“那還用說，不光看，我爺爺還要求我必須條條會背?！?p>　　“你…條條都能背下來?！毖﹀愀械秸痼@。

　　“要不你考考我？”傅博陽總是一番得意之后又會不自覺想討好薛邈。

　　“算了吧，我連條文都沒搞清楚，考都不會考?！毖﹀愀械绞?，沮喪地說道。

　　“薛邈你別這樣…這樣吧我?guī)湍闾魩妆緯阆瓤纯?，不懂我們一起交流可以吧”，傅博陽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會對薛邈可以這么耐心。

　　“嗯…好吧…謝謝你傅博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