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 怎么感覺上了賊船

　　七天之后，亞提斯美人號上建起了屬于她的第一個艦裝。

　　克倫的技藝無疑是精湛的。

　　他在船艏搭建起一層三米長，五米寬，高度接近兩米的艏樓上甲板，漁叉炮的轉(zhuǎn)盤和收整矢索的大型絞盤就安裝在甲板側(cè)后，美人號斜指天際的艏桅則獨立在外，不與甲板有任何交集。

　　這種獨特的設(shè)計使?jié)O叉炮基本保持了正前九十度的廣闊射角。

　　更重要的是，通過微調(diào)三角艏帆的位置，他在甲板前端空出了艏帆的操作區(qū)，成功保留住了標(biāo)準(zhǔn)柯克型有限的逆風(fēng)操帆能力。

　　對一艘風(fēng)帆動力的海船而言，這很重要。

　　完成了對船艏的調(diào)整，他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美人號的艉部。

　　洛林和海娜在瑟堡黑港俘虜了一艘槳動力漁船，把它當(dāng)做沖鋒艇掛在亞提斯美人號的右舷艇架上。

　　沖鋒艇當(dāng)然很重要，它賦予海員在幾乎所有類型的天然港灣擁有登陸的權(quán)利，無論這座港灣水淺淤積，還是礁石密布。

　　然而它的重量同時也破壞了美人號整體的平衡。

　　克倫的應(yīng)對很簡單。

　　他打造了十來個木桶，當(dāng)中填滿砂石，固定在美人號的左舷外側(cè)，如此既不會影響船員在甲板上正常的通行，又揪回了船體的重心。

　　唯一的遺憾是船艉因此又重了不少。

　　但無論是洛林還是克倫都對這個副作用不甚在意。

　　標(biāo)準(zhǔn)柯克型從來都不是高速船型，哪怕鼓滿橫帆，八到十節(jié)的速度也不足以讓船頭在破浪的時候翹起來，并由此生出海船傾覆的風(fēng)險。

　　不花錢的改造都做完了，精力充沛的克倫又把目標(biāo)瞄向了主桅。

　　他向洛林建議：“船長，我打算把美人號的主桅前移五米，然后相隔十米，再加裝一根十五米高的副桅?！?p>　　洛林一邊畫著海圖，一邊心不在焉地問：“為什么？”

　　“為什么？”克倫被這個回答噎了半天，“因為雙面橫帆可以讓船速更快！”

　　“我計算過了，改造后美人號的航速可以達(dá)到十節(jié)左右，在滿帆狀態(tài)下基本等同同級別的布里格型。我們還可以一步到位加裝全裝帆索，扯足角帆和捕風(fēng)帆。就算是逆風(fēng)，美人號也可以保持二到三的航速，完美??！”

　　洛林無奈地放下鵝毛筆：“斯科特先生，你知道這樣的改裝要花多少錢么？”

　　“呃……我可以主持施工，只有材料和勞力的話，大概八百鎊?！?p>　　“八百鎊?！甭辶诌瓢土艘幌伦?，“很好的設(shè)計，駁回?！?p>　　克倫難以置信地攥著頭發(fā)：“為什么！”

　　“很簡單，我沒錢?！?p>　　“您跟我說大名鼎鼎的德雷克世襲男爵家里沒錢？”

　　“德雷克是德雷克，洛林.德雷克是洛林.德雷克。難道拉莫斯在跟你介紹我的時候沒說過，我是德雷克家的棄子？”

　　“他說了！他還說英格蘭貴族歷來就是虛偽、古板、傲慢、無恥，像您這樣的棄子，每個歷史悠久的家族都有好幾個！”

　　“他說的大體沒錯。據(jù)我所知，德雷克家族確實有兩個名義上的棄子，分別負(fù)責(zé)經(jīng)營美洲和亞洲航線，為家族賺取利潤?！?p>　　“那您呢？”

　　“很遺憾，我正巧是德雷克歷史上第一個真正的棄子，名副其實那種?！?p>　　克倫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冒昧問一句，您開給海員的薪水是多少？”

　　洛林認(rèn)真回憶了一下：“德雷克商會仍在草創(chuàng)期間，暫時來說，水手的薪水會控制在每年二十到三十鎊，大體與市面價格一致。至于海員嘛……包吃，包住，并與我本人一起，共享商會光輝燦爛的前景?！?p>　　克倫大驚失色：“我居然沒有薪水？”

　　洛林為難地聳了聳肩：“年輕人嘛，有未來就夠了，要錢干什么……”

　　克倫深吸一口氣：“我們吃什么！”

　　“羅琳奶奶的秘制美食?！?p>　　“羅琳奶奶在哪兒？我上船七天了，也沒見過哪個廚娘來船上做飯！”

　　洛林認(rèn)真回答道：“你沒看見她是好事，因為她七年前就歡欣鼓舞地見上帝去了。在去之前，她把一生珍愛的秘方食譜送給了我們親愛的小皮爾斯，他的手藝是正宗的?！?p>　　“那我們住哪兒？”

　　“宿舍不是在七天前就分配給你了么？艉艙?！?p>　　“可我的房間在見鬼的水密艙！”

　　洛林皺皺眉頭：“你是船工，我甚至為你準(zhǔn)備了獨立的工作艙。除了水密艙，我上哪兒去找這么大的空間？”

　　克倫怔怔地看著自己這位死不要臉的船長先生，喃喃自語：“我怎么覺得……我好像上了一艘賊船？”

　　“說來還真是?！甭辶峙呐钠ü烧酒饋?，“別看亞提斯美人號上只有我們四個人和一架可憐的漁叉炮，但她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私掠船。私掠許可證現(xiàn)在就掛在我的船長室里，而且還是女王親手頒發(fā)的?！?p>　　“女王？”

　　“周五不吃魚?！甭辶止砥吖戆说啬畛鲆痪鋫惗厍?，“那位女王就是我們偉大而英明的童貞女王，英格蘭、法蘭西和愛爾蘭共同的主人，伊麗莎白一世……女王陛下。”

　　……

　　不吃魚=擁戴領(lǐng)袖。

　　克倫聽出了洛林的話外音，更何況這些天也著實與這位出色且多才的年輕船長相處融洽。

　　他最終選擇留在亞提斯美人號上，哪怕德雷克商會無恥地剝奪了海員們的薪水，哪怕洛林沒有錢來滿足他改裝艦船的欲望。

　　就像是洛林所說的，他們還年輕，不是么？

　　【年輕人嘛，有未來就夠了，要錢干什么】

　　高傲的克倫征得了船主小皮爾斯的同意，把這句話完完整整刻在主桅上，并以此宣布，他正式完成了對亞提斯美人號的全部改裝工作。

　　于是乎，在一個風(fēng)平浪靜的晴朗午后，美人號拉起了鐵錨。

　　海娜掌舵，克倫操帆，洛林披著風(fēng)衣，雙手抱臂，單腳踩在艏甲板的護(hù)欄上，目光堅定直視前方。

　　他高喊道：“左滿舵！”

　　海娜當(dāng)即撥動手輪，美人號倒退著在開闊的馬里灣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船向正東。

　　“風(fēng)向正東，風(fēng)力三節(jié)，微風(fēng)，滿帆！”

　　克倫行動起來，收起艏帆，在小皮爾斯的協(xié)助下，迅速將寬大的橫帆拉到頂端。

　　洛林抬起手臂，正指向前。

　　“亞提斯美人號，目標(biāo)斯塔萬格，離港，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