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沐鏢堂。
“蕓兒怎么還不下來用早膳?”沐夫人小啜了一口清茶。
“這幾日多番勞累,有些疲憊當(dāng)屬正常。”沐鏢師朝夫人身后的丫鬟示意道,“去,催催小姐快些下來用膳?!?p> 丫鬟領(lǐng)命退下。
沐鏢師夾了一塊點心進(jìn)嘴里,沐夫人與丈夫繼續(xù)交談。
“此次去,注意避開那衛(wèi)鏢堂,那公子紀(jì)流雖說對蕓兒有意,可也還不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什么變?shù)都有,別讓衛(wèi)鏢堂給攪黃了這事。”
“夫人有理,我自有分寸?!便彗S師咽下嘴里的食物,大口喝茶。
“你慢些,蕓兒還未下來,你就算是吃完也出發(fā)不了?!便宸蛉寺裨沟馈?p> “老爺老爺!小姐不見了?!毖诀唧@慌失措地奔來,腳步凌亂,在邁入門檻之時險些栽了跟頭。
沐鏢師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慌忙起身,將杯盞撂在桌上,隨著下人疾步來到女兒的房門外。
“蕓兒?”沐鏢師大力捶打,門板卻紋絲不動。沐鏢師接著喊了幾聲,緊鎖的屋子內(nèi)依舊沒有回應(yīng)。
“都散開來?!便彗S師往后退了幾步,隨后突然加速,一腳踹在門鎖部位。
轟地一聲,鎖鞘掉落在地,門板猛然砸在墻上。
沐鏢師一個箭步跨進(jìn)屋里,可哪里還有女兒的身影!
門是從里面反鎖的,也就是說,沐鏢師奔到窗前——沐昕蕓是從這里爬下去的。沐昕蕓的閨房在三樓,離地面足有五六丈,一個女孩在幾乎沒有立足點的情況下,是怎么下到地面的。
立足點?
沐鏢師定睛一看,從三樓到地面的墻體上,每隔一定距離釘著一些木樁,漆了和墻體一樣的顏色,若不認(rèn)真看倒還分辨不出。
木樁僅有手腕粗細(xì),看樣子,似乎存在很久了。女兒說喜歡清凈,所以閨房選在沐鏢堂后側(cè),窗外就是護院,倒是少有人經(jīng)過的地方。
沐鏢師用力抓緊窗櫥,簡直要將木框捏碎,“給我找!找不到你們都不用回來了!”他朝身后吼道。
一眾丫鬟侍從慌忙退散。
沐夫人上前來,挽住丈夫的手臂,“這丫頭性子越來越野,那叫禹常皓的臭小子果然將蕓兒帶壞了。”
“你在家中守著,派人四處尋找,特別是那禹常皓的家里?!便彗S師轉(zhuǎn)身離開。
“還要去島主府?”沐夫人皺眉。
“怎能不去?那衛(wèi)鏢堂也要到場,這么重要的一場鏢運,誰敢拂了島主的面子。這妮子想必是為了逃避去島主府說親,只能在島上晃悠,還能去哪里?遲早找到的?!?p> 沐鏢師負(fù)手離去,雙肩氣得上下顫抖,留下沐夫人獨自立在窗邊,茫然無措。
窗外有寒風(fēng)呼嘯而過,如同惡鬼哭嚎。
……
海鱗島,集市碼頭。
沐昕蕓剛踏上甲板,便有船役湊上前來,“小姐去哪里?”
“是出島的長途船嗎?”沐昕蕓不答反問。
“是的,美麗的姑娘?!贝圯p輕一笑,偏著腦袋往沐昕蕓面紗之后望去,看那玲瓏的身段,定是個極致的美人兒。
“在哪里????”沐昕蕓問道。
“在蒼瓊島??俊!贝鄞鸬?,“小姐目的地是何處?”
“蒼瓊島有長途船換乘嗎?”沐昕蕓再次反問,在她們說話的這段時間里,木船已經(jīng)起錨下帆了。
“小姐的目的地是何處?”船役又問了一遍。
沐昕蕓皺了皺眉頭,最后還是開口道,“天域?!?p> “有的?!贝勖奸_眼笑,不知道何事讓他樂成這樣子,“蒼瓊島有專門駛向天域的長船,三天發(fā)一艘,客人若是好運的話到了之后便能當(dāng)日換乘?!?p> “嗯。”沐昕蕓冷漠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面朝集市碼頭,長船漸漸駛離,朝著遠(yuǎn)方進(jìn)發(fā)。
這是她首次獨自遠(yuǎn)行。
沐鏢堂名下有很多鏢運船,駛向附近的各個島嶼,但是沐昕蕓為了避免被認(rèn)出來,沒有搭乘自家的貨船。
她已安排好禹常月的照顧事宜,依舊是那個嬤嬤和侍衛(wèi)負(fù)責(zé),直到自己帶著禹常皓的蔭蔽文書回來。
她并非不信任爹爹允諾說收養(yǎng)禹常月,相反爹爹一向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但是沐昕蕓覺得沒有必要,禹常皓會回來的,他弟弟只能和他住在一起。
此去無垠島,約莫要一個月的路途,來回就是兩個月了,每多耽誤一刻鐘,禹常皓就要多受一刻鐘的折磨。爹爹和娘親是斷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做的,因此沒必要讓他們知道。
她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根本不會隨爹爹去島主府,更不會去見那個該死的,惡毒的,丑陋的紀(jì)流——除非自己手上攥著蔭蔽文書。
“姑娘是獨自出行?”聲音幾乎是貼著耳畔響起的,沐昕蕓回過神來,猛地轉(zhuǎn)頭,迎上船役一張詭笑的臉。
船已經(jīng)駛出去很遠(yuǎn)了,海鱗島的碼頭在遠(yuǎn)方模糊成一條長線。
“與你何干?”沐昕蕓微慍。
“長途船要經(jīng)過無法海域,姑娘是知道的吧。無法海域海盜橫行,姑娘獨自一人,恐有安危啊?!贝圻€在不停地往前湊,竟閉上眼貪婪地嗅著沐昕蕓身上的氣息。
沐昕蕓差點呼喊出聲,慌忙四下打量,可先前還熙熙攘攘的甲板此時已空無一人。
沐昕蕓猛地抽出衣袖里藏著的匕首,她穿的是上海域戰(zhàn)術(shù)課時的緊身戰(zhàn)斗服,身上有許多藏匿武器的地方。
但也正是實用的緊身戰(zhàn)斗服將她凹凸有致的軀體完美地勾勒出來,從而引發(fā)那些登徒子浮想聯(lián)翩。
她猛地往前一揮匕首,船役高舉雙手緩緩倒退,臉上卻依舊掛著笑,對她的刀渾不在意。
“姑娘又是為何刀劍相向呢?在下只是擔(dān)憂姑娘的安危罷了。”
沐昕蕓見不得這樣惡臭的嘴臉,會讓她想起兩面三刀的紀(jì)流,她又從懷里摸出一塊令牌,高舉在半空。
鏢牌!船役瞳孔驟縮,看清了那鏢牌上所刻的沐字。
他不是海鱗島本土人,但常年在海鱗島與蒼瓊島之間往返,自然也是知曉海鱗島最為權(quán)勢的兩家海鏢堂之一。
只是這女人既是沐鏢堂的人,何不乘坐沐鏢堂的鏢運船呢?
況且據(jù)他所知,沐鏢堂不曾有女鏢衛(wèi),結(jié)果呼之欲出——此人極有可能是那沐鏢師的家眷。
即使蒙了面紗,美貌和氣質(zhì)依舊無法遮擋。
他看了眼對方右手的短刃,又看向左手的鏢牌,難堪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豎起手指朝向天空,“我只是來提醒姑娘快要變天了,若不想淋雨還是快些進(jìn)船艙吧?!?p> 沐昕蕓抬頭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在她愣神的時候,厚重的烏云已經(jīng)覆壓而來,頭頂灰黑一片,蒼穹之上醞釀著一場滂沱大雨。
差點忘了這是雨季,怪不得甲板上沒了人影。
就算對方真是來提醒自己的,心里也絕對懷了歹意,沐昕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晃了晃兩手上的物品,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船役訕笑著,側(cè)身想讓沐昕蕓通過,但是后者對他避之若浼,特意兜遠(yuǎn)了才走向船艙入口。
船役注視著她走動時輕搖的雙臀,目光隨著那包裹緊致的弧度左右晃動,虛瞇著眼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