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見到是章固,愣了一會兒后都忙不迭地跪下朝章固行禮,其中尤其以方才在姒淑尤面前大放厥詞的山羊胡看起來更為夸張,整個人都快全趴在地上了。姒淑尤有些想笑,這人只怕是沒想到,她會與他們的東家有交情。
其實此人大可不必這樣,畢竟,他也真的沒說什么,只是態(tài)度看起來有些不好而已,相比于旁的人,仗著身后有依仗,便肆意妄為,口無遮攔的,要好上許多。
姒淑尤眼睛一瞇,緩緩道出,“其實也并無什么,只是我與修竹無意之間路過鹽場,發(fā)現(xiàn)這里出現(xiàn)了一起疑似強迫百姓的事件,有些好奇而已?!?p> 章固聽聞,臉色一變,大喝出聲,“說吧,怎么回事兒?我章家鹽場,怎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你們速速交代出來,不然……哼哼?!?p> 章固并未說后面的話,但是姒淑尤卻能從此時在地上伏著的眾人的舉動之中,多少能猜出些端倪,估計不是什么好詞,姒淑尤也不在意。
那領(lǐng)頭之人立刻解釋,“老爺,不是這位公子說得這樣,我們只是將他們攆走而已,并未曾強迫他們做什么事情啊。您也知道,此時是農(nóng)時啊,這是規(guī)矩,不準(zhǔn)農(nóng)時放農(nóng)人來鹽場煮鹽,我們真的沒做什么欺壓百姓的事情啊。”
章固了聽完,扭頭看了看姒淑尤此時一臉了然的樣子,有些咬牙切齒,“你知道?”
姒淑尤眨巴了眨巴眼睛,點點頭,“對啊,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呢,您就發(fā)作了,要我說啊,您老者急性子,早晚是要改改的?!?p> 章固憋了半晌,悶悶地吐出一口氣,“我還不知道你?你定是又覺得日子過得極為舒服,想找些什么沖突,自己在一旁看個熱鬧玩玩……罷了,我只怕是該著欠你的。說吧,你到底是想干嘛?”
姒淑尤正色到,“為何鹽場會有這樣一條規(guī)矩?農(nóng)時不讓農(nóng)人來煮鹽,難道章家是為了壟斷武朝的鹽路?可是不該啊,您不是農(nóng)時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看著姒淑尤疑惑的樣子,章固露出了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你當(dāng)真想不明白?”
似是被章固這樣的眼神刺激到了,姒淑尤仔細想了想,還沒等她想明白,一旁一直沉默的秦修竹開口了,“為了不誤農(nóng)事?!?p> 章固點點頭,贊賞地看了一眼秦修竹,隨后盯著姒淑尤,嘲諷地開口,“知道了吧?小孩子都比你腦子好用?!?p> 姒淑尤撇撇嘴不語,此時那衣著襤褸的男女,終于開口了,許是因為在他們二人面前站著的,光是從身上的衣著何言談舉止的氣度來看,就是非富即貴,所以這兩人,出口的話最開始根本連不成句子。
“各位……救……”
姒淑尤只聽到了一個“救”字,面色一變,但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溫和一些,“你說,你想讓我救什么?”
那女子似是被姒淑尤溫和的語氣感染了許多,忽然哇的一下哭了出來,這樣姒淑尤有些震驚,許是被這位女子感染了,也許是旁的什么原因,那個男子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樣的場景,可是真的將姒淑尤整了個措手不及,她好像真的什么也沒說,怎么這兩個都哭成這樣?
姒淑尤抬頭看向秦修竹和章固,這兩人的眼中,很明顯閃爍著看戲的意味,這下子可是惹惱了姒淑尤,大喝一聲,“好了,別哭了。”
剛才還在大哭的一男一女立刻停了下來,整個場面十分安靜,就是時不時有那兩人抽鼻子的聲音。
姒淑尤被這一男一女盯著,頭皮發(fā)麻,聲音又軟了下來,“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說完這句,擔(dān)心這兩人一言不合又要哭,還補了一句,“都不許哭啊?!?p> 許是被姒淑尤的語氣嚇了一下,許是哭出來后,方才的害怕也少了許多,那男子開口了。
“其實,我們是齊地的農(nóng)人?!?p> 姒淑尤突然想打人,這個事情,不是明擺著呢嗎?但還是按捺住自己躁動的心,示意此人繼續(xù)往下說。
那人得到了姒淑尤的鼓勵,繼續(xù)開口,“我們齊地的農(nóng)人,每年要交一定的徹?!辨κ缬韧蝗挥幸蓡柫耍斑@個‘徹’是什么?”
結(jié)果不出意外的,又收到了章固的鄙夷的眼神,“每年農(nóng)人耕作完的田地,都要叫一定的收成上繳給領(lǐng)主,這就是徹?!?p> 姒淑尤了然,“就是賦稅嘛,那然后呢?你繼續(xù)?!?p> 那人這才又繼續(xù),“武朝最開始的制度,是給每戶人家100畝土地,將其中的10畝作為公田,每年將這10畝公田的收成上繳就可以了,傳到現(xiàn)在的話,也就是每戶上繳十分之一。”
姒淑尤點點頭,“這樣的話,倒也算合情合理啊,那你們到底是遇見了什么麻煩?非要在農(nóng)時的時候,來鹽場煮私鹽?”
姒淑尤有些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武朝的鹽方面的管制,好像和他父親口中不太一樣。父親說,鹽這種東西,一般都是朝廷親自派兵監(jiān)管的,但是武朝卻是有個最大的鹽商章家,將武朝的鹽脈穩(wěn)穩(wěn)地把持住。罷了罷了,她如今想父親的話,根本就沒什么用處,想來父親真的是有些古怪了。
那人眼看下一刻就要哭出來,姒淑尤大喝一聲,“別哭,趕緊說。”
嚇得那人趕忙將眼中的淚水抹去,“這是最開始的制度沒錯,但是齊地現(xiàn)在卻和旁的地方不同。我們每年在上繳了這十分之一公田的徹之后,要想來年還有地可種,就還要再多交十分之四的產(chǎn)量,就是說,我們要交一半的產(chǎn)量。這樣一來,到了年景不好的時候,我們大部分的農(nóng)人,還是只能挨餓?!?p> “去年的年景就不好,先是大旱,后是大澇,本來田地的產(chǎn)量都沒有多少,最后能產(chǎn)出了的莊稼,就更加少了?!?p> “我們二人這次,是因為實在沒辦法了,才想著來煮點私鹽,倒賣出去,即便是倒賣不出去,也能喝點鹽水,不至于就這樣活活餓死?!?p> 姒淑尤看向章固,其眼中滿是凝重,想來,這件事情,他在齊地竟然完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