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人去北市查了。”朱父淡然開口，然后定定地探索著陳于澤的反應。
陳于澤面上沒有任何變化，直覺是他的話沒有說完，甚至沒有講到重點。
那么他到底想告訴自己什么呢？去北市查?那就只有去查王娟和雷庸醫(yī)背后的人，查兩年前的手術中的其他證據(jù)。
還有許久沒有聯(lián)絡的余小小，她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她除了有反戈的可能，還有可能被雷庸醫(yī)用家人來威脅。
“朱叔叔，那名實習生和她的家人還在北市。”陳于澤開始自責起來，讓余小小一個人去和雷庸醫(yī)周旋，分明不占任何優(yōu)勢。
朱父沉了口氣，并未出聲回應。手里把玩著一串佛珠。
良久，陳于澤向朱父禮貌地表示離去，然后心情焦急地離開了朱家。
陳于澤拿出手機給余小小發(fā)了一條短信。
“尊敬的顧客，你的商品已經(jīng)開始發(fā)貨。預計三天到達，請注意物流信息，及時查詢。”
陳于澤不能確定她的現(xiàn)狀，不敢貿(mào)然電話聯(lián)系以免暴露信息。借著快遞的名義發(fā)了條短信。
很久之后短信里只顯示已讀的狀態(tài)，對方?jīng)]有一條回信。
余小小撇了一眼手機亮著的屏幕，對面的男人盯著她的手機，眼神中盡是懷疑之色。
余小小毫不猶豫把手機解鎖后寄給他，冷冷地看著他，眼中似乎在說:你看，這里面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雷醫(yī)生對著她陰翳一笑，然后用她的手機向發(fā)短信的人撥出了電話。
余小小的手不安地攪動著桌前的咖啡杯，抬頭的瞬間把慌亂隱藏得極好。她淡淡地微笑著，絲毫不畏怯。
出租房內(nèi)是灰白黑的色系，除了必備的床和衣柜之外沒有任何的家具。
房間里沒有開燈，窗外傳來微微的光亮。少年蜷縮在床的角落神色痛苦，久久沒有合上眼。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他瞬間起身進入狀態(tài)。看了一眼來電人后，隱隱約約地意識什么地方不對勁。
他拿捏著嗓子然后接通電話，“余女士，您好。請問您對快遞的物流信息還有什么疑問嗎？”
電話那邊的雷醫(yī)生暫時放下了疑慮，直接把手機拿給了余小小讓她回答。
“沒有，謝謝?！?p> 余小小的動作一直被雷醫(yī)生盡收眼底，她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也猜到了電話那邊的人是誰。
“現(xiàn)在我應該叫你一聲余醫(yī)生了吧？”雷醫(yī)生微瞇著眼，看她的眼神帶著絲絲威脅。
“雷老師，當年您帶我實習，全是您教得好?！庇嘈⌒「惺艿搅怂耐{，也不想去看他那張臉，淡定自如地坐著。
“我這個老師如今也是自愧不如了?！崩揍t(yī)生皮笑肉不笑望著她，眼里仿佛藏著深淵。
“老師您太謙虛了，您經(jīng)驗豐富，學生可不敢貿(mào)然攀比?！庇嘈⌒≡桨l(fā)覺得那張老臉惡心，耐著性子和他打太極。
“你應該知道陳于澤這個人吧?”雷醫(yī)生見她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心中開始有點急切。
余小小做沉思狀，心中暗想這才是他想問的問題吧。她皺著眉理直氣壯地說:“好像在哪聽說過這個人?！?p> 雷醫(yī)生望著她似笑非笑，這個小姑娘如今也算不得簡單了。
房間的門雖然已經(jīng)關上了，但門旁邊還有兩個人守著?？磥硪彩撬疽獾?。這一切只不過是他的精神壓迫法，余小小心里很清楚不過還是有點犯怵。
“那余醫(yī)生應該知道白黎吧?！崩揍t(yī)生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咖啡杯，眼神里是暗暗的算計之意。
“這我倒是記得很清楚，那位病人在手術中心臟病突發(fā)搶救無效去世了?！庇嘈⌒》路鹪谥v述一件平常的小事，語氣極穩(wěn)。
桌子下面，她的手緊緊地攥著，努力掩藏自己的情緒。
雷醫(yī)生倒是很滿意她的回答，微微點著頭仿佛在贊同她的話。
到這里，余小小心里已經(jīng)百分百確定兩年前那場手術失敗絕對不是意外了。
“不知道，你奶奶最近怎么樣，她的病情好些了嗎？”
余小小眼神直直地看向他，眼里帶著怒意?！袄揍t(yī)生，我奶奶身體狀態(tài)非常好，就不勞您擔心了?！?p> “怎么說我也曾經(jīng)也是羅奶奶的主治醫(yī)生。關心一下患者也是情理之中對吧？”雷醫(yī)生話里話外都帶著些得寸進尺的意思，看著余小小的時候也是極其不屑。
余小小聽見他的話，心里憋著口氣，暗罵他是只老狐貍。
“老師真是一名仁醫(yī)，對患者的關心如此細致。”余小小開始對著他皮笑肉不笑的違心夸贊，眼里透出股若有若無的鄙夷。
再廢話下去沒有任何醫(yī)院，雷醫(yī)生不相信這小丫頭片子聽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峙滤f的話也含有一定的水分，指不定知道點什么。
余小小則滿門心思想著怎么樣才能讓奶奶離他遠一點，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放話說到奶奶，誰知道狗逼急了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呢？
遠在臨市的陳于澤接過那個電話之后腦中極為清晰，他多多少少感受到了氛圍的不對勁。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憶通話時的場景，直到精疲力盡時才突然意識到或許余小小當時的處境不允許她說什么。
陳于澤腦中靈光一現(xiàn)，那么她身旁一定還有其他的人存在。除了家人同事，就只剩下他最厭惡的那個人。
這樣一想通之后，陳于澤開始擔心她的安危，面對雷庸醫(yī)她能應付得過來嗎？
逼仄的房間內(nèi)，兩人無聲地對峙著，四目相對之間余小小毫不示弱。
隨著夜色的逼近，房間內(nèi)愈發(fā)陰暗，沒有一個人去開燈。一想到整個房間內(nèi)還有三個陌生男人，她也不由得心里發(fā)虛。
余小小繞著雷醫(yī)生的話你來我往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沒能繃住快步走到了街道上。
她慢慢走在路上，街道口吹來的晚風使她混亂的思緒明了了一些。
她只覺得后怕以及疑惑，雷醫(yī)生就這樣讓自己走了?這樣輕而易舉的放走了自己?她心中隱隱覺得不安，卻也想不明白他的動作。
她后知后覺地給陳于澤打電話過去說明了情況，事后她很謹慎地刪除了通話記錄。
事情到了現(xiàn)在，牽扯到的人也越來越多，陳于澤頭痛欲裂，他點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如果他們以余小小的奶奶作要挾，那么這件事就只會越來越復雜。有那么一瞬間，他開始后悔自己搶文件了，這一步過于打草驚蛇，路幾乎快被壓死了。
當告知余小小他的憂心之后，那邊是短暫的沉默，然后她說自己會想辦法把奶奶保護好，不會成為阻礙。
這一刻，陳于澤對她既愧疚又感激，同時也覺得這份情誼很深厚，腦子里盤算著塵埃落定的打算了。
他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除了那個文靜乖巧的女孩兒。
他行蹤隱秘，余小小說話滴水不漏，雷庸醫(yī)自然拿他們兩人沒辦法，而王娟那邊找到的關系也一定朱叔叔踩在腳下。
他們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采取強硬手段，除此之外再難有后招。
思及此，陳于澤越發(fā)擔心，那群人發(fā)瘋對余小小和奶奶做出什么事情來。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滋味陳于澤已經(jīng)嘗夠了，他現(xiàn)在只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要那么多人為自己做護盾。
而朱叔叔那邊答應的三個條件如今全然不知，這種命運被把握在別人手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滿地的煙頭仍舊沒能麻痹他，他只覺得自己要瘋了，被這些人這些事折磨瘋掉。
陳于澤不知道著了什么魔，大半夜下樓往外面走去。最后站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發(fā)起了呆。
下午的事情仿佛播放電影一樣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或許那個時刻，她很需要他。而他干凈利落地離開，甚至不敢回頭看她一眼，次數(shù)太多了，他現(xiàn)在沒有信心沒有哄好她了。
夜色濃，那藍色窗紗嚴絲合縫地遮在窗上也變成藍黑色，窗被關死了，窗紗仿佛失去靈魂只是垂擺著沒有動靜。
陳于澤幽深的眼神直直地盯著那窗，仿佛要將它盯出一個洞來。
睡夢中的盛細細不安地皺了皺眉，似乎夢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轉過身又沉沉地睡去。
陳于澤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帶著一絲留戀看了一眼藍色紗窗，仿佛下定了決心才轉身離去。
他開始后悔之前的所作所為，為什么要去招惹她。他的處境連自己自顧不暇，怎么可能還有閑心去管她。
一開始她退避三舍時，就應該知趣地保持距離，那么就不會有后面的事情。
她送的禮物圍巾他好喜歡，喜歡到當做紀念品仔細收藏。她在咖啡館外說的話他怎么會不明白，那醋味和撒嬌的意圖簡直藏不住啊。
那些她以為的偶遇都是他費盡心思一手謀劃，那些不經(jīng)意的對視都藏著他的心動。
讓她在這個不合適的時候?qū)ψ约荷鲂┦裁锤星椋@感情他現(xiàn)在的處境和狀態(tài)根本無法接收，沒辦法給她想要的回應。
事到如今，只能是他先停下感情的節(jié)奏，去把自己的生活拉回正軌后才配談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