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林清淺開出的藥十分有效。
三日之后,安澤霖臉上、身上的結(jié)疤的硬皮就完全脫落了,新長出的皮與原來的膚色不同,呈現(xiàn)出一片粉紅色。
安澤霖原本的皮膚十分白皙,這樣一來,沒有燙傷部分白嫩得很,另一部分則粉紅粉紅的,兩部分一對比,他就像長了一張陰陽臉一般。
安澤霖是個熊孩子,他在家中一向得寵,從沒有受過任何委屈。當(dāng)他鬧著得到銅鏡,看清楚自己臉蛋時,霍卿月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就哇哇大哭起來,“不活了,我不活了。娘和舅舅給我找了一個什么庸醫(yī),她害得我這般,我以后再也不能出門,我不活了?!?p> 說完,他用力掙扎,就準(zhǔn)備往外沖。
門外就是船舷,船正在江中行駛,眾人被他嚇了一跳,婆子丫頭慌忙將他攔住。
霍卿月更是被他唬得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下落,“我的兒,你如此心急要不得。新長出的肌膚可不就是這樣,你暫且再多等一段時辰,過不了多久,燙傷處就全好了?!?p> “庸醫(yī)。”安澤霖大哭。
“姑娘不必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他被家中長輩寵壞了?!被艟冕瘜擂蔚乜粗磉叺牧智鍦\解釋。
林清淺手里拿著一個小瓷瓶,她神色淡淡,霍久岑也看不出她心中的悲喜。她靜靜地站在船艙門外,安澤霖哭鬧罵她的時候,她站著好久沒有動。
安澤霖不聽母親的勸告,哭得撕心裂肺。
他哭,霍卿月也跟著哭。
門外的霍久岑看得腦門青筋鼓起,姐姐在家中做姑娘的時候,是何等的公正,做事向來賞罰分明,如今做了母親,卻如此縱容孩子,要是這樣下去,只怕孩子會廢了。
可他卻不能進去訓(xùn)斥霍卿月,因為一些原因,如果不出現(xiàn)奇跡,霍卿月這輩子可能只有安澤霖這個獨子了。
想到安家的是是非非,他不禁輕輕嘆口氣。
當(dāng)務(wù)之急,也只能讓林姑娘委屈些了。
就在他糾結(jié)之際,林清淺忽然一腳踏進門內(nèi)。
“林姑娘?!被羟湓码m然疼愛孩子,卻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估計林清淺已經(jīng)聽到安澤霖哭鬧時的咒罵,臉上露出了幾分尷尬和歉意。“小兒無禮,還望姑娘別和他計較?!?p> 林清淺輕輕點頭,她當(dāng)然不會和一個孩子計較,不過,安澤霖這樣的熊孩子,她心中對其也沒有任何喜歡之意。
孩子是父母教導(dǎo)出來的,霍卿月如何教育孩子,還輪不到她這個外人指手畫腳。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林清淺絕對不會去做。
“滾出去,庸醫(yī)?!卑矟闪刈诘厣蠈λ龣M眉冷對。
“淚水是咸的,落在燙傷處,對燙傷并無好處?!绷智鍦\的語氣很淡。
“澤霖,娘平日里是如何教導(dǎo)你的,你豈能對救命恩人如此無禮?”霍卿月忍不住發(fā)怒。
“她算哪門子救命恩人?”安澤霖不服。
“舅舅和你娘不知請了多少郎中給你看診,你當(dāng)時渾身發(fā)熱抽搐,那些郎中全都束手無策。如果不是林姑娘出手,你這條命在不在都不好說?!被艟冕曇粢怖淞藥追?。
安澤霖有些怕這個笑面虎似的舅舅,不過他不愿意就這樣服輸,被舅舅和母親聯(lián)手訓(xùn)斥,他面子有些掛不住。他不敢反駁長輩的話,看著林清淺的眼神還是十分兇狠,就像個小狼崽。
“瓶子里的藥膏可以祛疤痕,用不用在你?!绷智鍦\看他的眼神更淡,并沒有因為他的長輩在,就順著他,也沒有因為他是個孩子就有所顧忌。
“委屈姑娘了?!被羟湓码y堪至極,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她對林清淺,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可兒子嬌嫩,她又舍不得多言,兩難之際,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夫人言重了?!绷智鍦\淡笑,“一會兒我會去藥房抓藥,不瞞兩位,我們出門在外,身上并無多少銀兩,所以藥錢,我能否用別的方法代替?”
“姑娘救了犬子一命,區(qū)區(qū)一點兒藥材,哪能要你們銀子?!被羟湓滦闹袑λ暮酶杏侄嗔藥追?。她有些好奇,眼前的小姑娘看似年紀(jì)不大,做事卻滴水不漏,和她見過的任何名門貴女都不同,偏偏小姑娘渾身的氣質(zhì)和處事的態(tài)度,最為投她的眼緣。
“夫人誤會了。”林清淺聽出她的好意,不過霍卿月的確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她不是來訴苦,以求得幾分藥材,更不是挾恩相報。她給霍家看燙傷,霍家給她善后,雙方兩清。
看得出,霍家是大戶,不過,她并不打算欠霍家的人情。
這點兒,她的想法和霍卿月的本意有些相同。而且,別以為邊上的霍久岑沒有說話,她就會因為霍久岑好說話。
霍久岑這樣的人,她向來敬而遠(yuǎn)之,不想和太過精明的人做朋友,但她也不會得罪這種人。貨銀兩訖是最好的選擇。
“恕我直言,看夫人的氣色,臉色虛黃,眼睛浮腫,說話的氣息不是太穩(wěn),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夫人應(yīng)該有氣血兩虛之癥?!绷智鍦\按照自己的打算來,“女子氣血兩虛,懷上子嗣概率極小,如果長期放任下去,精力會不濟不說,最后耗費的還是本人的壽元?!?p> “你有法子?”霍卿月還沒有說話,霍久岑就忍不住追問起來。
林清淺所言,完全對癥。小姑娘剛上船,沒有人告訴過林清淺,霍卿月的病情。
這次霍家將霍卿月接回去,一來是家中親人掛念霍卿月,二來也是因為霍卿月病情。
江南名醫(yī)甚多,可霍卿月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卻無一人能徹底將她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安家對霍卿月再有愧疚又能如何,如果不是安家自己糊涂,霍卿月的身體又如何如此糟糕?愧疚能換來霍卿月健康的身體嗎?
想到這兒,霍久岑忍不住抬眼看了霍卿月一眼。
霍卿月此時的神色有些驚訝,更多的則是落寞。
霍久岑見狀,心中對安家的埋怨更多了幾分。姐姐受傷的不僅僅是身體,其實更是一種心病。
“雖然我不敢說百分之百有辦法,不過如果夫人和公子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寧愿一試?!绷智鍦\淡淡地回答。
“你真的能治好我娘的?。俊弊诘厣险掖嬖诟械陌矟闪睾鋈还锹蹬榔饋?,沖到了林清淺面前。
一半白皙水嫩,一半粉紅的陰陽臉上全是焦急和渴望,林清淺的心忽然軟了下來。熊孩子雖然熊了些,但孝心可嘉,這樣的孩子,就算熊也不算壞,可以一救。
“不試試,誰又知道?”林清淺沒有將話說得太滿。
安澤霖聞言,一張陰陽臉忍不住又露出幾分失望之色,他用哀怨的目光瞪了林清淺一眼后,不屑地埋怨,“沒有真本事,就知道吹牛?!?p> “澤霖,不得無禮?!被羟湓掠?xùn)斥孩子。
安澤霖不想惹母親生氣,氣呼呼站到了一旁,目光則繼續(xù)盯著林清淺。
“就算是吹牛,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敢在主家面前吹?!绷智鍦\不在意孩子的態(tài)度,笑得十分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