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的好似“野草除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重復循環(huán),仿若是沒有盡頭一般的一直持續(xù)了近三百多年的時間,人們才最終不得不承認:這可能就是一種他們還不能理解的自然現(xiàn)象,非人力所能掌控。
直到人們又反過來開始普遍承認、但又還不想真正接受了這一新觀念的——像這樣的持續(xù)到了如今,少說的,也已經歷了至少兩三代人的時間……直到近些年,魔法師們的日子才終于算是捱過了那段明顯最是難熬的最黑暗的時期。
但是,也只是剛過了“最黑暗”的那段不久而已……離哪怕只是像個“普通人”一樣的用“正常手段”來謀生的這樣的生活,——這對多數(shù)魔法師而言,也還是個有些遙遠的“白日夢”。
就算人們終于愿意承認,“魔力”就是他們不能理解的無善無惡的自然力量,但他們也還是不能做到就只是把魔法師當成只是和他們“不同”的人來看待。
如今的人們,只是不會再輕易把他們認為“怪”的人輕率地認定為是“魔法師”。但一旦有誰被人們發(fā)現(xiàn)了他確實就是個魔法師……那恐怕,這人這輩子都甭想有機會能學著“正常人”那樣的用“正常手段”來謀生、生活了。
身處在這樣的群體中的魔法師們,現(xiàn)如今,但凡他們發(fā)現(xiàn)了自己原來是具有魔力的,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刻意隱藏起自己的魔力。
他們都會想盡辦法的讓自己既要平衡魔力對自身的可能左右,又得設法別讓身邊的人給看出了什么端倪來。
不然的話,還沒到他們自己被自身的魔力給折騰死呢,就很可能先被自己身邊的同胞們用另一種算得上是集體冷暴力的歧視方式給逼迫得幾乎沒法假裝像個“正常人”那樣的用“正常手段”生存下去。
——不過,就算這些都是齊路身為魔女必須要知道的“常識”,但那也是另一碼事了。
就算英不刻意提醒,齊路自己也會很快親身經歷、或是親眼見識到類似現(xiàn)象的諸多端倪。那該引以為戒的,英相信,身為魔女的“本能”——它自會讓齊路自己到時隨機應變的看著辦的。根本無需英的提前提醒。
就算齊路自己不知道該怎么做,她的魔力也會及時通過‘魔會’的網絡,來與其他還存在著的魔力進行互通、共享彼此的信息,從而獲知到在到時齊路的那個“當下”的具體情境中,她究竟該怎么做?
更何況,待英一消失,她的全部魔力在其能量部分徹底消失之前,它的所有信息就都會完全共享給‘魔會’的網絡,讓所有還存在著的魔力同時獲知到……
真相是:像英這樣要特地留下齊路進行“交接”的這樣的交談,與其說是為了齊路,不如說是為了英自己。
是英自己需要有個真實的“人”能夠知道她曾經存在過,而非是讓所有還存在著的“魔力”知道她的“魔力”曾經存在過。
就算英是她的魔力的容器,但對英而言,她這個容器也是需要有個是她的“同類”的容器知道——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其他的隨便哪個人做了這個“魔力”的容器。
這種情感,這種出于對自己的在意的自我滿足的需要,現(xiàn)在的齊路未必會懂,但英相信,齊路她遲早也會懂的。
雖說,現(xiàn)在這樣做,主要是在滿足英自己的需要;但終有一天,會反而是齊路自己要來感謝英曾經這樣做了。
用英的說法:惟有“時間”,會讓齊路知道,明白。
而眼下呢,英既然已經知道了齊路不僅具有魔力,而且她的魔力也已經基本成熟,這才使得她能夠進入到這個“時空中轉站”來。
那么,根據英所了解的魔法師們的共性,她就不難知曉齊路的真實心性——她就是個生來就無所謂生死的人。
英唯一尚不能確定的,不過只是齊路她究竟是那兩種極端中的哪一種?
看著眼前的齊路,英突然就想起了像齊路這么大時的她自己。便不無好笑地打趣道:
“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小時候。我像你這么大時,最大的興趣,就是喜歡追著身邊的所有大人,問他們:‘人為什么要活著?’”
齊路聽了,知道英其實是想換種方式讓她能自己明白她想知道的答案。便配合著也跟著笑道:“那他們一定把你當怪物了吧?”
以齊路的直覺,但凡在她看來實屬“正?!钡膯栴},她眼里的那些“正常人”就多會覺得奇怪。那如果問出像這樣的是她眼里的“正常問題”的,那這個人不被那些“正常人”當成是怪人來看,那才奇怪呢!
“何止啊。他們簡直是能躲著我,就盡量不跟我多說話。他們是真的怕極了跟我的對話?!?p> “那你還是幸運了!碰上的都是些就算被你挑戰(zhàn)了權威、也不會輕易使用暴力來維護他們自己脆弱的自尊或什么智識優(yōu)越感的成人……”
這么說著,齊路當時一下就想到了她自己身邊的那些成人的普遍修養(yǎng),很輕易的,就能通過這樣明顯的對比來推測出:
像英那樣挑戰(zhàn)到成人的權威卻還能不被暴力打壓的,決不會是那些成人真“怕”了她一個小孩,而是他們的修養(yǎng)不允許他們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來捍衛(wèi)自己的“正確”。
他們至少都是些還愿意承認自己也會有答不上來的時候、也知道自己暫時還做不到能坦然接受了這樣的自己的,是尚還有較客觀的自知之明、也不會輕易自欺的成人,——是因為他們有著這樣的自我修養(yǎng)和自我認同,才會不管真心與否,至少在行動上還是會選擇寧可刻意回避了英這個小孩,也決不輕易對她進行直接的暴力打壓,以期達到讓她閉嘴的目的。
“讓我猜猜……”
由于對比的啟發(fā),齊路很自然的就聯(lián)想到:若是換作是她從小成長在剛好跟她現(xiàn)在周圍的那些把孩子當作自己的私有財產、或是玩具的成人完全相反的,都是些非常尊重孩子的獨立人格的成人占主體的那樣的環(huán)境中——讓齊路能像英那樣的成長起來的話……那么,在什么情況下,齊路她才會問出像英提到的那樣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