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 人情冷暖
怎么幫？
我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看著趙涵月淚眼汪汪的期待神情，方倫無奈的道：“咱們先去醫(yī)院看一下什么情況，再做決定吧?！?p> 林截也附和道：“是啊，在這里站著也不是個辦法?！?p> “可是，咱們根本不知道紅萍是在哪家醫(yī)院啊?！壁w涵月道。
三人面露難色，明德縣雖然不大，但醫(yī)院也不少，要想找一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每個醫(yī)院都跑一趟。
“你們直接去附近的縣醫(yī)院就好了，一般叫來救護(hù)車后，除非患者家屬指定醫(yī)院，不然都是選擇就近的大醫(yī)院?！崩夏棠痰?。
“謝謝奶奶?！比她R聲道。
老奶奶呵呵笑了笑，盯著三個孩子的背影，眼中出現(xiàn)了追憶之色。
年輕真好！
“累死了，走了這么遠(yuǎn)，連個車的影子也沒有看到?！绷纸乇г沟?。
方倫也是沒想到這地方荒涼到這種地步，三人已經(jīng)走了近一公里了，卻絲毫沒有出租車的蹤影，至于那些面包車，轎車之類的，就算不要錢，三人也不敢坐。
“孫紅萍每天是怎么上學(xué)的？”方倫奇怪的道。
“笨死了，坐公交啊，這還用問？”趙涵月道。
“啊。”趙涵月突然驚叫一聲，道：“我們?yōu)槭裁床蛔龉?？?p> “公交你就知道地方了？”林截?zé)o語道。
“不如咱們回去問問老奶奶吧?！狈絺愄嶙h道。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還得原路走回去？”林截喃喃道。
趙涵月幽怨的看著方倫，道：“我腳現(xiàn)在都沒知覺了?！?p> 幸運(yùn)的是，方倫三人剛想原路返回，就見到公交車停在了他們身旁。
“嘁……”
“快上來吧，荒郊野嶺的不安全，以后別在這種地方瞎轉(zhuǎn)了?！?p> 三人抬頭一看，是身著藍(lán)色制服的中年司機(jī)，打開了車門，對他們喊話。
“還等什么？我先上去了。”
林截率先上了車，趙涵月眉頭緊蹙的走了兩步，方倫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急忙攙扶住趙涵月，道：“是不是累了？”
這個榆木腦袋，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累了，不僅累，還很痛。
趙涵月白了她一眼，道：“你說呢？”
方倫感受到她話里的怨氣，訕訕一笑，也不敢吭聲，道：“咱們上去吧。”
“快點啊，抓緊點時間行嗎？上班都快遲到了?！避嚿系某丝吐裨沟馈?p> “對啊，公交車是為你一個人開的啊，不行就讓他們等下一輛?！?p> ……
唉，現(xiàn)在的人。
好心的公交車司機(jī)搖了搖頭，對方倫笑道：“沒關(guān)系，慢慢上就行，女朋友重要?！?p> 眼見車廂上的乘客全部向著自己望來，趙涵月低著頭，偷偷的掐著方倫，嘀咕道：“都怪你?！?p> 方倫上了車，先對司機(jī)道了聲謝，隨后對車廂內(nèi)的乘客拱了拱手，道：“抱歉，耽誤各位時間了?！?p> 既然人已經(jīng)上來了，乘客自然不會多說什么，催促著司機(jī)速度開車。
“這里！”林截在后面喊道。
郊區(qū)的車都是比較空曠的，方倫扶著趙涵月走到了后面，坐在了座位上，然后蹲下身子，道：“把腳抬起來，脫下鞋子，我看看受沒受傷。”
“不用了吧。”趙涵月紅著臉道。
方倫抓住她的腳踝，微微一提，另一只手掌將鞋子脫了下來，只見趙涵月腳上的白色襪子上，已經(jīng)有了血跡，看的他眼角一跳，道：“早點跟我說啊，我背著你走?！?p> “你自己沒長眼睛？”趙涵月生氣的道。
額，怎么這么大脾氣，我是在關(guān)心你好不好？
考慮到以后娶媳婦的困難程度，方倫還是忍了，賠笑道：“我的錯，我現(xiàn)在幫你揉揉腳補(bǔ)償一下?！?p> 車上的乘客身體抖了兩下，只感覺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放肆，還有舔狗必死。
不僅是乘客，連林截都是撇了撇嘴，心里的羨慕嫉妒恨，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片刻功夫，車已經(jīng)到達(dá)了市區(qū)，方倫放開了趙涵月的腳，替她穿好鞋子后，扶著趙涵月下了車。
呼，還是市里面交通方便啊。
揮手?jǐn)r截了一輛的士，三人來到了縣醫(yī)院的前臺，醫(yī)院里面人來人往，大部分的人都是面色陰沉，眉頭緊鎖，偶爾有極其悲愴的哭聲傳來。
方倫被這種氣氛所感染，心情也是沉重了起來，但愿孫紅萍的家人沒有什么事情才好。
“林截，你去前臺排隊問一下孫紅萍的下落，我先帶學(xué)委去看看腳傷?！狈絺惖?。
林截答應(yīng)一聲，便向著前臺行去。
趙涵月?lián)u頭道：“先找紅萍要緊，我的腳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疼了，不信你看?！?p> 她用力的跺了跺腳，嘶的一聲，頭上冷汗都是流了出來，可憐巴巴的望著方倫，道：“好痛！”
方倫又好氣又好笑，板著臉道：“都這樣子了還逞強(qiáng)，站在那里別動?！?p> 方倫走到她身前，背對著她蹲了下來，道：“快點，別耽誤時間，我背著你過去?！?p> 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會不會很沒有面子？
還有你那是什么態(tài)度？
可是，他看起來好像很嚴(yán)肅的樣子，我要是拒絕，他會不會生氣？
…
猶豫片刻，趙涵月還是伏在了方倫的后背上，雙手撐在胸前，穩(wěn)定住了身體。
“涵月？你們在干什么？”
聲音好像有些耳熟，方倫背起趙涵月回頭一看，心里不知是喜還是憂，喜的是孫紅萍找到了，憂的是她好像有些克制二人。
“紅萍，我們正找你呢？伯母怎么樣了？快帶我們?nèi)タ纯?。”趙涵月飛快的說道。
“對啊，我們可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這里來的。”方倫附和道。
孫紅萍憔悴的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想到病房里的情景，她搖了搖頭，道：“要不改天吧，現(xiàn)在不太合適?！?p> “怎么了？你有困難就跟我們說，我們會想辦法幫助你的?！壁w涵月道。
“對啊，我們很厲害的?！狈絺惛胶偷馈?p> “對什么對，別總接我話。”趙涵月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倫的后背道。
“別說我了，看你們現(xiàn)在的樣子是在交往了？說說進(jìn)行到哪一步了？可千萬不能讓他占了便宜啊?！睂O紅萍強(qiáng)顏歡笑的道。
“我才沒有和他處朋友?！壁w涵月嘀咕道。
孫紅萍指了指二人，道：“那你們這是？”
趙涵月剛張開口，還沒等說話，一幫人上來就圍住了孫紅萍，噼里啪啦的嚷嚷道：“侄女，是不是該還錢了？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不得辦置點吃的，喝的啊。”
“對啊，外甥女，這錢也沒有多少，你看是不是先給我還了？”
……
一共十多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讓孫紅萍說不出話來。
“停~~”孫紅萍捂著耳朵大喊了一聲道。
吵鬧聲戛然而止，孫紅萍抿了抿嘴唇，道：“各位都是我的娘家人，現(xiàn)在我媽媽重病在床，就不能緩一緩嗎？”
方倫抬頭和趙涵月對視了一眼，感覺到事情似乎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放我下來?！壁w涵月小聲道。
方倫點了點頭，放下了趙涵月，扶著她的手臂站在旁邊。
孫紅萍的親戚們一怔，隨后便有親戚出來道：“你母親要是死了，我們找誰要債去？你到時候會承認(rèn)？趕緊還錢，借的時候說的可好聽了，還的時候推三阻四的?！?p> “就是，誰家還沒有難處？我家老爺子還躺在床上呢？”
“你媽那病我看也不嚴(yán)重，沒看醫(yī)生都沒讓去icu嗎？”
……
孫紅萍心中一寒，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因為一點欠款，這些所謂的娘家人竟然還要咒自己的母親去死。
“這些人太過分了！”趙涵月氣呼呼的就要沖上去。
方倫急忙拉住她的手臂，道：“不許去?！?p> “慫包，軟蛋，我看錯你了！”趙涵月怒道。
“咱們?nèi)ヒ步鉀Q不了問題，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去怎么說？罵兩句人家也不痛不癢，萬一他們要是傷到你怎么辦？”方倫解釋道。
“那就看著紅萍受欺負(fù)？”趙涵月道。
方倫指了指正向著這里來的林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帶他來是讓他英雄救美的嗎？你看著就好了，事情很快就能解決。”
趙涵月狐疑的望了望方倫，身體停止了掙扎，道：“信你一回，再騙我看我怎么收拾你?！?p> “？什么叫再騙你？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自己想?！?p> ……
林截從前臺一回來，就看見了孫紅萍，不過她好像是遇到了麻煩的樣子。
他來到孫紅萍附近，聽了一會兒后，了解了基本情況。
欠錢不還？可是你們說的也太難聽了點吧。
林截皺了皺眉頭，走過去喊道：“別吵了，她欠的錢，我?guī)退€了?！?p> 七嘴八舌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后迸發(fā)出了更大的議論聲。
“這小子毛都沒長齊，還出來英雄救美，是小說看多了？”
“侄女，這是你男朋友？趕緊分了吧，他腦子好像不太好?！?p> ……
“旁邊就是取款機(jī)，有沒有錢，到時候不就知道了？你們在這說什么？”林截喊道。
“小子，你知道她家一共欠了多少錢？”
“多少？”林截一愣。
“足足一萬塊，看你的年紀(jì)不大，你去搶一萬塊錢？”
一萬啊，林截呼出了一口氣，道：“跟我取錢來吧，把欠條都準(zhǔn)備好，這里面都是監(jiān)控，別想做拿了錢不給欠條的事情?！?p> “別啰嗦了，都是親戚，誰還能賴賬不成？”
孫紅萍眼睜睜的看著林截跟著他們?nèi)ト″X，張了張嘴很想阻止他，可他清楚，若自己還不上錢，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方倫扶著趙涵月走了過來，趙涵月歉意的道：“對不起，我沒幫上什么忙。”
“是的，我也很抱歉?！狈絺惛胶偷?。
趙涵月又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方倫向著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趙涵月臉色紅了起來，轉(zhuǎn)過頭不再理他。
孫紅萍心里難過，猛的撲入了趙涵月的懷里，哭著道：“為什么？我以為依靠自己的努力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可到頭來卻還是需要接受別人的施舍，這到底是為什么？我剛才為什么不拒絕？我恨死我自己了，嗚嗚嗚?！?p> 方倫默然，這個世界公平嗎？對于林截來說，這些錢可能也就是他幾個月的零花錢，可對于孫紅萍來說卻是救命的錢。
當(dāng)你的自尊被現(xiàn)實狠狠踐踏，你還不得不彎腰拾起地上的救命錢，并感激的說一聲謝謝。
現(xiàn)實，就是這么可悲而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