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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世智能

第十章 桴河傳奇

劫世智能 旭日染發(fā) 3650 2019-12-03 12:07:13

  三人愉快并小心著,用了二刻鐘,終于到護河堤上。

  桴街鎮(zhèn)本是三山環(huán)抱的一方小小沖激平原。桴街人逐水而居,傍水耕耘,田地與河面大約平齊,每到雨季或山洪暴發(fā),三面的雨水沖刷而下,宛如千龍歸海,不僅將田地淹沒,帶下的泥沙還將田地填平。因此就像所有的沿河街鎮(zhèn)一樣,不知從哪代人開始,先民們便在桴河兩岸修建了防洪堤。防洪堤上面,寬處一二十米,窄處僅兩三米。

  堤壩上靠河的一面種滿了香樟樹,因為年代的久遠,粗大的腰身讓人想合圍時不禁覺得手短,但巨大的空洞卻泄露了它們的衰老。然而樹葉是深綠著的,綴滿全身竟遮蔽了所有的枝杈。范空生想,人在這點上就不如樹,雖然俗語有云“人老腿先衰”,但最先掉的卻往往是頭發(fā)。

  這些香樟樹在范空生小時候就這樣,幾乎與桴河一樣成為了當?shù)氐臉酥?。以它們的凍齡有術,也不知要一直挺立到什么年月。

  正所謂大樹起,荊棘生,種下梧桐樹,引來金鳳凰。成片的香樟樹的,不僅引來了眾多飛鳥,更聚攏了一叢叢竹子、荊棘。桴根深葉茂春末夏初,正是金銀花盛開的季節(jié)。小時候他便經(jīng)常在此采摘金銀花。白的,黃的花兒,挺著纖細的腰身站在枝頭。從花瓣伸出來的更細的花蕊,像翹起的蘭花指,掩面而笑,惹得輕薄的蜂蝶前來大獻殷勤。

  綠樹、鳥鳴,花香,流暄,好一派田園美景!

  然而油菜花叢中已經(jīng)與蜂蝶照面,幾幾便對它們有了幾分免疫力,她現(xiàn)在心里更惦記的,是下桴河去玩水。

  可是河床這么滿,又沒有渡船,痛快地玩水當然是不可能了,只能讓她最大限度的近距離接觸一下桴河水。

  上下脧巡,終于覓得一堤上小道直通河面,親水處尚有一小片綠地,可供坐賞河景。于是范空生和銀兒便一左一右護著幾幾蹲下玩水,又折了柳條當魚桿,玩起了垂釣。

  玩了一會,并無魚兒上鉤,幾幾便累覺不愛了。于是一家人一起坐回草地上,欣賞起夕陽下的河景來。

  夕陽緊貼在西邊的山巒上,不文不火地照耀著這一方山水,給河面撒下無數(shù)的亮片,又在河面上鋪上一條中間白兩旁紅的通道。就像西邊天穹挖了一個孔,漏出耀眼的陽光成為一支畫筆,將這里繪成印象派筆下的景致。

  幾幾有點悻悻地說:“連水里有沒有魚都看不清?!?p>  范空生安慰女兒說:“河水不比海水,幾十米深也能一眼看到底,游魚生物仿在水簇館。河水只要稍微深一點,就不知深淺,更不用說看見魚兒了。

  銀兒繼續(xù)問:“這河里是有許多魚吧?”

  范空生說:“很多種淡水魚呢,我們小時候經(jīng)常在上游那座木橋上釣魚?!?p>  幾幾問:“能釣到嗎?”

  范空生繼續(xù)笑著說:“是的。河魚沒有人喂,每一口都得靠自己爭取,經(jīng)常餓得慌,所以我們即使隨便串上一粒米飯下鉤,魚兒們也饑不擇食,爭著、搶著上鉤。”

  銀兒笑道:“這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p>  范空生說:“其實小孩釣魚主要還是圖個樂子,真正吃魚,不能指望這。”

  幾幾卻又來了精神:“那你們吃魚靠什么呀?”

  范空生感到說起來話長,便不打算細說:“方法可多了,一兩句話說不清呢?”

  幾幾央求道:“唉唷,你就說說吧,爸爸!”

  銀兒也替幾幾求情:“小孩子好奇心,你就滿足她唄?!?p>  范空生便只好耐著性子講起來:“當年,我們這里捕魚主要有三種方法:一是在水淺的河段,選取一處進行圍堰抓魚,這個得把圍堰里面的水抄干,比較累;二是用魚網(wǎng),攔河一撒,人跟著漁網(wǎng)順流而下,見魚網(wǎng)震動便提起一段捉魚;第三種方法是最壯觀,但也是危害最大的,我們這里的管它叫“洗長江”。就是用當?shù)禺a(chǎn)的一種魚藤,先在石臼里搗碎,連渣連汁一并收進桶里,在河的的上游選取一處,將準備好的魚藤和汁從河岸這邊,一直傾倒到對岸。

  這種魚藤汁對魚有毒,不到半個小時,河里面的魚便被毒得氣息奄奄,一個個或浮出水平,或擱淺于沙灘,用魚兜甚至空手都能捉住。

  這些“洗長江”的人,通常選擇在凌晨,從遠離村舍的上游開始,等到他們從上游一路撿魚而下,途經(jīng)村莊墟鎮(zhèn)時,激起的水聲和河面晃動的燈光,就會引起某個失睡者的注意,或者把河岸吊腳樓上的淺睡者驚醒,然后憑借經(jīng)驗便很快地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于是一聲“洗長江——”的呼喊便會在桴河的兩岸率先叫響,驚醒更多的人。接著便是一聲接一聲的“洗長江羅——”響徹夜空,將桴河兩岸的鄉(xiāng)民都從睡夢中驚醒。

  這聲音就像戰(zhàn)斗的號角,歡慶的鑼鼓,催促人們一個個從床上騰身而起,迅速抄起各種工具,走出吊腳樓,奔赴捕魚前線。

  很快,河面上便有了越來越多的人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抄魚叉的,燃松枝照明的……河面上一時星星點點,熱鬧非凡,仿佛是在舉行某種盛典,人們都都沉浸在寓勞于樂的喜悅之中。

  但這種殺雞取卵的捕魚方式,對生態(tài)的破壞實在太大了。一次“洗長江”過后,通常一兩個月河里都看不見一條魚,因此后來便逐漸地失傳了?!?p>  但在范空生幼小的印象里,這是當年桴河兩岸最壯觀的群眾團體活動。

  幾幾不解地問:“河里的魚都毒死了,以后還怎么捕魚?”

  銀兒憑常識解釋道:“還有魚卵呀。”

  幾幾不服氣地說:“假如魚卵也毒死了,還會有魚嗎?”

  范空生只好發(fā)揮想象:“也還是會有的。有人說在一個干凈的池子里放上自來水,時間久了,都會長出魚來?!?p>  幾幾瞪大眼睛:“這么神奇!”

  銀兒說:“是啊,你記得去年我們去海島旅游,當?shù)貪O民介紹說,在一個只有一平方公里的海島上,居然有野牛。按道理那種距離大陸幾百海里的小島,在只有小漁船的年代,人上去都難,更不可能運牛上去,而牛也不可能自己泅渡飄揚過海,那野牛是從哪來的呢?”

  幾幾說:“難道是自己從地里長出來的?”

  銀兒笑著說:“這就不知道了……”

  幾幾接著說:“媽媽,照這么說,那人也是從地里長出來的,即使地球上一個人也沒有了,到時還是會重新長出來,對嗎?”

  銀兒:“唔——”

  范空生知道幾幾正是愛幻想的年齡,不努力解答是滿足不了她“十萬個為什么”的,便接過話說:“從根本上說,人當然也是從地里長出來的,沒有土地哪有人?但這不像種莊稼,立竿見影,需要漫長的時間,各種機緣湊巧,當然也許不是湊巧,它本來就是無心的,有的湊成了魚,有的湊成了牛,有的湊成了人……總之,地球上的生物是隨機形成的,只是形成以后,人們卻喜歡把它神秘化,必然化——假如地球上一個人都沒了,還能不能再湊巧形成人,就難說了……”

  銀兒看話題開始扯遠了,便說:“不說那些了,還是多講講自己的故事?!?p>  范空生知道,銀兒是擔心他說著說著,又不小心扯到了機器人。要知道,他們雖然回到山村,但隨身攜帶的電子設備都是一個個受監(jiān)控的終端?。?p>  幾幾聽媽媽這么說,便滿是遺憾地說:“還是你們小時候好玩了,不像我——住在河邊真好……”

  小孩子的興趣轉換快,大人只能跟上。

  范空生便說:“不都是好玩,也有危險,每年都有被淹死的人。我就被淹過三次,險些沒有報銷。一次是游泳被卷到了深水區(qū),眼看就要不行了,后來漂到下游,才被會水的人救起。一次是在4歲的時候,爬木橋,這木橋本就不結實,走個人便搖搖晃晃,要是多走幾個人,這橋都晃得都能跳舞,人稍不留意就會被彈下去。當時正好有個人挑著重擔迎面走來,我一個抓不緊,便被甩下了木橋,幸好還沒到河中間,被河邊洗衣服的大嬸救起。還有一次是夏天游泳不,小心鉆到了一大片木筏下,等想浮出水面時卻被木筏壓著上不來,當時就差點被憋死,幾乎失去知覺,后來又不知怎么陰差陽錯,竟然從木筏區(qū)漂出,浮了上來?!?p>  銀兒憐惜地說:“你也算是大難不死了?!?p>  幾幾還不太明白“死生亦大矣”的意義,她有自己的興趣點:“什么叫木筏呀?”

  范空生便解釋道:“木筏就是用木頭拚在一起做成的船。但我們這里的木筏主要不是當船運人,而是運輸它自己。這里是山區(qū),當年盛產(chǎn)木頭和毛竹,怎么運出去呢?除了陸路,一個重要的辦法就是走水路,把這些木頭竹子編成木筏竹筏,由一兩個老船工掌舵,順流而下,運送到下游買家那里再靠岸拆卸。因此通常都是在春夏之際,河水暴漲,便于行船的季節(jié)進行。木筏也不是一兩個,而通常是幾十個拚在一起,綿延數(shù)百米,浩浩蕩蕩一同南下,就像火燒赤壁時曹操的船隊一樣,氣勢磅礴。在還沒湊齊的時候,它們就系在河岸邊,小孩子們就會在上面狂奔、撒野,或者撲咚一聲從木筏上跳進水里……”

  幾幾又問:“那怎么現(xiàn)在不見木筏呢?”

  范空生回答說:“現(xiàn)在人們都用更高檔的材料,這里的木材和竹子需求量小了,再加上注重環(huán)保,便沒人去伐木,這種營生也就消失了?!?p>  銀兒感慨地說:“看來很多有趣的事都隨時代消失了?!?p>  范空生隨口附和道:“是啊,物競天擇罷?!?p>  話一出口,又不禁聯(lián)想到眼下的處境,暗想,自己個人被淘汰是必然的,也沒什么好糾結,但是作為整體呢?幾幾她們這一代,將來如何呢……

  不覺又迷惘起來,兩眼空洞地望著河面。

  山區(qū)的鄉(xiāng)鎮(zhèn),山離得近,太陽很快便挨到了山頂,天上的晚霞也由紅變暗,不一會兒便被山脊沒收了最后一道霞光。眼看天色將暗,范空生便領著銀兒幾幾順原路返回。

  一路上,幾幾還是饒有興趣地發(fā)問,不斷發(fā)掘范空生的童年趣事。

  范空生便又跟她講述吊腳樓下,猛獸在秋天涉水過河叼走家畜,鄉(xiāng)民們合力與鉆進石縫中的巨蟒拔河的故事,還有當?shù)氐囊恍﹤髡f,比如聽老一輩人講,桴河里有一種魚,永遠抓不住,因為你一抓它,它便化成了一灘水……傳說如果這種魚徹底消失了,就大禍臨頭,等等之類……

  幾幾聽得更加入迷,直到范空生講得實在口疲,答應以后繼續(xù)分解,她才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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