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直是在田雪念宿舍樓下,直到中午,才等到她回來的。她和同學(xué)一起,打算上宿舍休息,她穿著迷彩服,馬尾卷在帽子里,有種英姿颯爽的軍風(fēng)氣質(zhì)。
“哥,你怎么來了?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沒多久,你怎么要軍訓(xùn)?”
田雪念和同學(xué)揮手拜拜后,和林君直并排一起,慢慢在校園里走著。
“我沒有告訴老班我有脆骨癥,而且我也不想告訴老班!”
“老班?”
田雪念突然噗嗤一笑,她這發(fā)現(xiàn)在林君直面前說這樣的話,別有一番意思,忙解釋說:
“就是我們的班主任,放心吧!我能軍訓(xùn),我也想軍訓(xùn),我喜歡這種活動。哦對了,差點忘了問你,你吃飯了沒有?!?p> “我……還不餓,我早上吃得多!”
“那怎么行,現(xiàn)在都十二點多了,我不知道你來了,走,去食堂,一定要按時吃飯,不餓也要吃點?!?p> 此時此刻的田雪念,不知不覺中,在林君直面前,已經(jīng)有了很多自主性。
相反,林君直似乎開始多了猶豫和妥協(xié)。
“算了吧!真不餓,我就過來看看你,和你說說話?!?p> “等下你還是會餓,反正你要吃,外面吃比我們食堂貴,又不衛(wèi)生,哥,我?guī)闶程萌龢?,那里有很多好吃的。?p> 林君直似乎是被田雪念說動了,順著她的腳步,去了食堂,上了三樓。在這里,不比一樓大堂,有很多招牌小店,有顏色不同的分區(qū),有小巧的卡座。
在上三樓之前,這座學(xué)校任何地方,田雪念的步伐走得都是堅定的,可到了這里,她同樣有種陌生感,她大概只是聽過,最多也是來過一次兩次的,她目光在一排排招牌上掃過,目光落定在“陽光關(guān)東煮”那兒。
“哥,這家店可以,你不吃肉,也有很多素菜。你在這兒點你喜歡吃的,我去那邊幫你買兩個餅,你要什么餡的?韭菜餡可以嗎?”
“也行,要不,我就吃兩個餅,這關(guān)東煮就算了!”
“你來了就嘗一下,我聽我同學(xué)說,蠻好吃的?!?p> 田雪念說完,跑去給林君直買餅去了。
林君直也確實餓了,便點了幾樣素菜,他覺得這種只吃菜,不吃飯的餐,有點不像午餐,還不如米飯實在,他突然余光一掃,看到小店面里頭有一只裝現(xiàn)金的盒子。
“可以付現(xiàn)金嗎?”
“可以,同學(xué),一共六塊五!”
沒多久,田雪念就拎著兩個飽滿的厚實油餅過來,見煮的差不多,拿著卡,問里頭店員多少錢?當(dāng)被告知已經(jīng)付了錢,她沒好氣地瞪了林君直一眼,沒說話,幫林君直接過關(guān)東煮,找了位置坐下來。
林君直一直都是食量很大,若不是有那兩個餅,單單這一小紙盒煮青菜,他能吃五盒。
田雪念半伏在桌上,看著林君直的餓狼吃相,笑著調(diào)侃他明明餓了,還說不餓,又要說一些經(jīng)常餓肚子,容易得胃病,讓他要注意飲食習(xí)慣。
說到這里,田雪念才想起問:
“哥,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工作?”
“就是幫別人搬搬東西,像超市里的飲料礦泉水和卷紙之類的,很輕松,時間很自由?!?p> “哥,你在超市工作啊,后勤這一塊嗎?”
“差不多吧!”
“那你住哪里?有分配宿舍嗎?”
“有的!”
林君直心虛的回答了一句,他眼睛不敢看田雪念,右手手指也不自然地?fù)狭艘幌伦筮呄掳?,怕田雪念再多問,趕緊說:
“你莫記著我,你參加軍訓(xùn)站軍姿可以,但是說要你比賽跑步,你千萬不要去比?!?p> “我曉得。”
吃過飯后,田雪念像一個導(dǎo)游,領(lǐng)著林君直在校園里走動,指著一棟棟大樓,告訴林君直那些都是什么樓。
他們最后,坐在了圖書館樓下的草坪上。
田雪念仿佛有了許多話,說她的學(xué)校,說她的想法,說她的開心與快樂。
林君直看著她,看著她的側(cè)臉,曬黑了些的臉龐上,有汗水流過又被清水洗過的痕跡,耳際的發(fā)絲輕搖飛盈,她的目光專注在藍(lán)天白云里,她終于像一只成熟的鳥兒,有了自己的天空了!
在為她感到高興的時候,林君直又蒙上上一層淡淡的憂傷,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他心里那根抓不住的弦,正在彈奏美妙的音符,卻又仿佛隨時可能會斷。
“哥,我要去軍訓(xùn)了!”
“我可以去看你們軍訓(xùn)嗎?”
在校區(qū)軍訓(xùn),當(dāng)然可以看,林君直坐在了一棵樹下,目光看著已經(jīng)歸位的田雪念,看著認(rèn)真專注的田雪念,看著積極快樂的田雪念。
他還看到了大學(xué)生的生活,看到軍訓(xùn)里的整齊與浩然正氣,看到青春的美好與樂趣。
他目光再回到田雪念身上,他為田雪念的成長而慶幸,他為田雪念能成為一個大學(xué)生而自豪,他為田雪念的未來而充滿動力。
林君直沒有去等田雪念結(jié)束軍訓(xùn),而是悄悄走了,他走得輕松,步伐有力,他的嘴角有笑意,他眼中的天空是蔚藍(lán)色的,他看到的花草綠植都泛著勃勃生機(jī),他是多么想蹦跳起來,去肆意張揚他現(xiàn)在熱愛生活的一面。
而此刻的田雪念卻相反!
她目光再次停留原本林君直坐著的樹蔭下,那空蕩蕩的斑駁葉影下,那張親切的少年臉龐不見了。
她不自覺摸到了此刻口袋里那幾十塊錢,那是在圖書館樓下,林君直塞給她的,她推辭過,他卻說要她留點零錢在身上比較好。他的這些錢,折疊的很好,大小整齊,他應(yīng)該是很在意這些錢,是辛苦汗水換來的,不多卻重如山岳,可他給得輕巧,沒有不舍與留戀。
放零錢在身上只是他蹩腳的借口,卻也是他最極致的愛!
她在書上看過許多偉大的感人事跡,抗洪救火救人命,似乎關(guān)于俗不可耐的金錢,難登大雅之堂,可就偏偏這幾十塊零錢,竟成了她心中最感動,最不容許別人褻瀆的東西。
她的心是沉重的,卻也是堅強(qiáng)的!
“一二一,一二一……!”
田雪念用高昂的正步走喊聲,來宣泄她內(nèi)心的暖流,可沒有人注意到她眼睛里的淚,順著眼角,混著汗水淌下。
他默默地走了,他在她面前卑微化,他在她面前不在乎存在感。
田雪念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一遍文章,林君直就像里面的一位不求回報的老父親,而她自己就像里面那位永遠(yuǎn)長不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