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四人
澹臺梵音從床上一躍而起，同時聽到樓上樓下幾個房間內(nèi)皆是一陣騷亂，整個杜家館里的人都被這聲凄慘的叫聲所吵醒。
沈兆墨已穿好外衣，系好鞋帶?？吹剿?，澹臺梵音不免想起昨晚的情景，想起他口中喃喃低語的名字，一時竟有點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兒？”他疑惑的問。
“從院里傳來的，聽這叫聲……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卞Ｅ_梵音快速整理好情緒，一邊跳下床穿鞋，一邊對他說道。
沈兆墨臉色一沉，這預(yù)感他也有。
兩個人再加上猛地從隔壁屋沖出來、差點撞上他們的穆恒，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大門，穿過還濕漉漉的前院，拐入一條小徑，往叫聲發(fā)出地方跑去。待他們到達(dá)，杜家老小已全部集齊，雙眼都瞪得溜圓，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
他們怎么來的這么快？穆恒納悶，轉(zhuǎn)頭看向后面，樹杈枝椏之間，露出一道只供一人出入的門，他這才恍然大悟。
“穆恒！干什么呢！”
穆恒一驚，見澹臺梵音正瞪著他，在她身旁，沈兆墨又變成那副無辜可憐的孩童模樣，雙手抱著她的胳膊，頭靠在她頭上，眼睛瞥向一邊，不敢看前方。
澹臺梵音用下巴指了指，“那人應(yīng)該是死了，只能你去看看了?！?p> 穆恒撥開人群，澹臺梵音在后面跟著他，因為被沈兆墨使勁拽著，她動作顯得略微遲緩、笨拙。
前方的人，直直靠坐在樹旁，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有些贅肉的腹部，血淋淋的、開了個大洞，血腥氣味撲面而來。穆恒眉頭緊皺，視線移向他身下，盤曲的雙腿中間放了一張銀光閃閃的盤子，暗紅色的鮮血在盤中攤開，干涸的血漬擴(kuò)散到了四周，而在這暗紅液體的最中間是一塊還夾雜著布料的肉塊。
“哇啊啊啊啊！”沈兆墨驚聲尖叫，一下子別過頭去，環(huán)抱著澹臺梵音的脖子，不住的打著哆嗦。
“沒關(guān)系！不怕，不怕?！卞Ｅ_梵音輕輕拍著他的背，眼神停留在尸體上。
雖然粘粘糊糊的頭發(fā)擋住了臉，但還是能清楚的看到這具尸體樣貌——杜炳霆眼睛無神的圓睜，嘴巴大張，鐵青色、甚至似乎還有些發(fā)紫的面容上青筋暴露，就好像是死于驚嚇，幾道深深劃痕分布在臉頰上，造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猙獰。
然而，澹臺梵音臉上除了驚訝以外，還有份不容察覺的窘態(tài)。
怎么還真死了！想想之前說的玩笑話，她此時真的覺得自己就是一烏鴉嘴。偷偷瞧了眼趴在自己肩頭上的沈兆墨，他正以一種似笑非笑、似怨非怨、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側(cè)眼凝視著她，看得她心里一陣發(fā)毛。
“這個估計是被砸死的?！蹦潞愣字碜?，看向血糊糊的頭，“竟敢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殺人，太無法無天了！”
“只要對自己的計劃有信心，警察又如何?！卞Ｅ_梵音打量著尸體，“現(xiàn)在有一件事清楚了，兇手不是針對偷盜了善款的杜苑幾人，而是針對整個杜家人。”
說完，她看向圍成一圈、默默無言的杜家姐妹，竟沒有一人為她們兄弟的死而感到悲傷，不覺感到有些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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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準(zhǔn)備給我看多少尸體才善罷甘休啊！有你倆在還能死人，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從老遠(yuǎn)就扯著比金屬摩擦還刺耳的大嗓門，玊言邁著小碎步，一邊不耐煩的抱怨，一邊隨著一幫鑒證人員小跑到杜炳霆的死亡現(xiàn)場。
可剛到達(dá)現(xiàn)場，他卻立馬愣住了，那雙大大的、凹下去的眼睛使勁的瞪了兩眼，原因是沈兆墨還像個考拉一樣掛在澹臺梵音身上不肯離開。
“他這是……病了？”
穆恒聳了聳肩膀，過去低聲為他解釋了一通。
“是這樣?！鲍T言瞥眼看了看站在警戒線外的杜家人。
穆恒走到一個穿著警服的警員身邊，指指杜家姐妹，“你把他們帶回去，一會兒我們進(jìn)去問話?！?p> 警員答應(yīng)了一聲，領(lǐng)著杜家人往宅邸方向去。他們的身影一消失，沈兆墨接著就松開了澹臺梵音，擦了擦臉上流下的假淚水，整理整理衣服，開始指揮現(xiàn)場的調(diào)查。
“玊老，死者的情況？”
沈兆墨表情轉(zhuǎn)變之快讓玊言大開眼界。
“被開瓢了?！鲍T言捧著杜炳霆的頭，扒著后腦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傷口挺深，應(yīng)該是用斧頭或刀之類帶刃的銳器砍的，幾乎是立刻死亡，沒受多大苦。死亡時間初步判定昨晚的九點到十點之間。”他又舉著證據(jù)袋中的肉塊，“死后割下的，面積在25公分左右，幾乎把整個腹部給割下來了?！?p> “割？不是拽下的？”
“創(chuàng)緣有瓣狀切痕，由于是來回切割，所以還有拖刀痕跡，是用非常鋒利的利器割下的?！?p> “跟其他三起不一樣……”沈兆墨低語道。
“他身上沒有其他外傷，我回去后還要抽點血，查查看身體中有沒有可疑藥物。”
“DNA呢？”
“有！”玊言很是興奮，他戴好防護(hù)鏡，把紫外線黑光燈打在杜炳霆腿部，一個大的出奇手掌印顯現(xiàn)在杜炳霆的褲子的小腿部，“除了這個，我在領(lǐng)口處發(fā)現(xiàn)一滴滴狀血痕，從形狀看應(yīng)該從較高的距離處落下的?！?p> “盤子和刀叉呢？”沈兆墨問穆恒。
“已經(jīng)送去化驗了，盤子的樣式跟前兩起相同，卻不同于第一起杜炳淵死亡現(xiàn)場的。”
四個被害者，多多少少都有些差別，為什么？沈兆墨默默思考。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來似的，來回巡視四周。
“找什么呢？”穆恒問道。
“澹臺呢？”
他四下看了一圈，早就沒影了。
這家伙，又跑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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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澹臺梵音亂跑，而是她在現(xiàn)場站了沒多久就被靈靈連拖帶拽的拉到了小門附近的墻角。
“大姐姐，”靈靈神秘兮兮的看著她，“我昨天晚上看到炳霆舅舅了！就在花園里！”
澹臺梵音一驚，“你看到了炳霆舅舅？那為什么剛才沒說呢？”
“玲玲讓我只能告訴你……”靈靈委屈道。
澹臺梵音蹲在她面前，平心定氣且十分認(rèn)真的問：“靈靈，告訴我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好嗎？”
靈靈點點頭，仔仔細(xì)細(xì)的將昨晚看到的講給她聽，聽著聽著，澹臺梵音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小個子的人，看見臉了？”
靈靈晃了晃腦袋，“玲玲不讓！我什么都沒看見！”
聽了她這樣說，澹臺梵音著實松了口氣，幸好靈靈沒看見那人的模樣，否則以她的年齡那里藏得住，非露餡不可，弄不好就會有生命危險。
不過，那個巨人身邊跟著的人，會是誰？
“靈靈！總算找到你了！瞎跑什么！”
杜文的一陣呼喚打斷了澹臺梵音的思路，她抬眼看去，杜文正火急火燎的朝這邊趕。
“你沒跟你媽媽打招呼就出來了？”
“嗯……我是偷跑出來的……”靈靈一邊回答，一邊慌張的往澹臺梵音身后躲。
“靈靈！”杜文雙手掐腰，怒氣沖沖斥責(zé)道：“非要揍你一頓才長記性是吧！跑什么跑！就不能聽話點！還不快過來！”說著伸手一把就把靈靈拽了出來，隨后面露歉意的向澹臺梵音道了聲謝。
澹臺梵音客氣的笑了笑，并提出跟她們一起去會客室。
從始至終，杜文提也未提沈兆墨，沒有好奇他為什么不跟在澹臺梵音身邊。或許是她不感興趣，又或許她已經(jīng)察覺出了他們是在演戲……總之，杜文不問，澹臺梵音也樂得輕松，不需要費心編個說法，畢竟謊話說的太多也是有損福報的。
“你看上去很鎮(zhèn)靜?！弊呋匾粯菚褪业耐局校Ｅ_梵音單刀直入的問。
“那是因為我不傷心?！倍盼牡幕卮鹇犐先ズ軞埲?，“我跟他們、跟這個家沒有感情。我從嬰兒起就被寄養(yǎng)在別人家，從小到大，見過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闭f著，她停住腳步，松開了靈靈的手，讓她在走廊里到處跑著玩，“這個家，除了二姐，還有哪一個算是正常人，我很慶幸我沒有在這里長大，不然……恐怕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p> “我還以為你恨杜寧?！?p> “不是恨，是不在乎、不在意，更不想有任何牽連。我不討厭她，真的，只有二姐還算是把我當(dāng)家人，可是，”她嘆了口氣，“我也無法喜歡她，只是努力對她客氣些罷了?！?p> “你不想跟這個家有牽扯，卻為了遺產(chǎn)而來？”
杜文無奈的一笑，“生活所迫，不得已妥協(xié)了，我有孩子、有家庭，不得不為未來做打算……你看不起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p> “我沒這個意思?！卞Ｅ_梵音有點尷尬，接著換了個話題，“聽說池老太太把你送走是因為工作太忙照顧不過來？”
“那不是理由！”她轉(zhuǎn)向她，目不斜視，眼眸中似乎有團(tuán)火在燃燒，“他們是拿我去換那個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長成巨人的孩子?！?p> 一瞬間，澹臺梵音整個人呆住了。
杜文看了她一眼，不以為然的說：“沒什么好奇怪的，拿了人家的孩子，還給他們一個不就行了，好在那家父母對我很好，我也算是因禍得福?！?p> “……換孩子，為什么？”
杜文搖搖頭，“不知道，只知道那孩子生了病，放在我們家來治病的。”她想了想，又說：“你去問我養(yǎng)母吧，我給你地址，興許她會告訴你?！?p> 澹臺梵音靜默了半刻，才抬眼問道“保守秘密不是繼承遺產(chǎn)的條件嗎？”
杜文冷笑一聲，“都要死絕了，還保什么密！”
說完，她喚了聲坐在墻根底下玩的靈靈，接著往回走。
很快，她們到達(dá)會客室，等到杜文剛走進(jìn)去，靈靈迫不及待地拉著澹臺梵音的衣服把她拉到跟自己同樣的高度，然后覆在她的耳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大姐姐，我看見了那個大怪物的樣子了！”
澹臺梵音一怔。
“真的！我真的看見了！”
“什么樣子？”澹臺梵音趕忙問。
“那個怪物，只有一只眼睛！好大好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