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起義

　　面對父親的咆哮，一向孝順的鈴木重秀只得唯唯諾諾地應(yīng)是。他頻繁地目視他的大哥鈴木重兼，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幾句話。然而，平日里一向穩(wěn)重保守的鈴木重兼，此刻卻匪夷所思地一言不發(fā)，似乎是認可了鈴木重意那冒險的想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弟弟目光中的壓力，鈴木重兼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情愿地開口道，“父親，我們畢竟勢單力薄。雖然響應(yīng)法主殿下的號召不會有絲毫含糊，但是也需要向三好家請求支援，否則恐怕難以成事啊?！?p>　　“那就交給你去辦了，這件事情不就是那三好實休來告知你的嗎？”鈴木重意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還有，在這紀伊，愿意同我們一起起事的有多少？”

　　“津田算正和佐武義昌那兩個人鐵了心跟著雨秋紅葉了，肯定不會來了?！扁從局丶鎳@了口氣，無奈地低聲道，“太田家和土橋家倒是有機會爭取一下，就是不知道成敗如何。剩下的那些小豪族，不知道有多少愿意追隨我們。畢竟有畠山殿下的面子擺在那里，再加上那紅葉軍好生厲害。除非我們在紀伊占據(jù)了優(yōu)勢，否則也不會愿意出手相助的吧?！?p>　　“見風(fēng)使舵的墻頭草，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人?！扁從局匾饫湫α艘宦?，用手在刀柄上狠狠敲了敲，“看在大家?guī)状说那榉稚?，不跟他們計較了。等事成之后，再好好和他們說說?！?p>　　“不過寺社的勢力應(yīng)該是可以爭取，中島大師他們對雨秋紅葉在紀伊對凈土真宗的肆意篡改可是懷恨在心。雖然被雨秋紅葉那么一鬧，愿意發(fā)動一揆的信眾少了不少，但是肯定還是能煽動起來一批人的?！扁從局丶骖^頭是道地分析道，鈴木重意則滿意地緩緩點頭。

　　鈴木重秀望著他的父親和大哥似乎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要叛亂，根本沒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只得無奈地攥緊了拳頭。他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打仗什么的就從沒怕過。既然父兄都決定了，那就打吧。

　　“行，你們各自回去準備吧。重兼你去聯(lián)絡(luò)外援，重秀你去整頓軍備?！扁從局匾饪吹阶约旱亩鹤右矝]有再提出反對意見后，滿意地大笑了幾聲，“咱們雜賀眾，肯定要給雨秋紅葉那廝一點顏色瞧瞧！居然還敢把兵權(quán)留在我們手上，等著自討苦吃吧！”

　　·

　　鈴木重秀和鈴木重兼領(lǐng)命而去后，卻是各懷心思。

　　鈴木重秀先找到了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愛將，的場昌長和岡吉正。兩個人在得知了鈴木重意和鈴木重兼居然打算發(fā)動一揆后，都是大吃一驚。

　　“搞什么嘛，切?！钡膱霾L在聽說了自家主公的打算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隨后把煙氣全部吐到了一旁，“要打就打，要降就降。真要想打，當(dāng)時就撤出雜賀城里和雨秋紅葉打個不死不休，我們也沒在怕的。現(xiàn)在都降了，還背信棄義得反，可不是大丈夫所為?！?p>　　“再說我們也打不過啊?！睂肫鸺t葉軍強大的戰(zhàn)力，心有余悸地低聲道，“咱們可不比和雨秋紅葉的第一仗了。當(dāng)時咱們整個紀伊國人眾同心協(xié)力，還有著地形優(yōu)勢?，F(xiàn)在整個紀伊，愿意跟著我們起事的國人眾兄弟最多不過5000人，而雜賀城、千石掘城等堅城都在雨秋家的手上，又哪里是對手？”

　　“不是還有本愿寺的一揆眾嗎？”鈴木重秀知道岡吉正說得在理，但還是禁不住給雜賀眾找點優(yōu)勢出來。

　　“能拉起多少人啊，這可不一定啊?！睂勓赃B連搖頭，“之前兩仗，他們就沒咋幫忙。這一次，雨秋紅葉都用那新教義把他們的信眾搞得人心惶惶了，有多少人愿意和我們干？”

　　“無論如何，盡力而為吧?！扁從局匦銍@了口氣，拍了拍兩個下屬的肩膀，“法主會大舉進攻雨秋紅葉的領(lǐng)地，咱們只需要拖住雨秋紅葉的一部分兵力就可以了。再說，還有三好家會來幫忙的?！?p>　　“殿下還指望三好家？”的場昌長聞言不屑地搖了搖頭，嘴里吐出的煙云也隨著擺動而散開，“他們不是要去打四國嗎，哪會有人來幫我們？”

　　“我大哥已經(jīng)去聯(lián)絡(luò)了，肯定沒問題。”提到這個，鈴木重秀倒不是很擔(dān)心，“我大哥能說會道，和三好實休關(guān)系也可以，不會要不到援兵的。”

　　就在鈴木重秀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口里能說會道的大哥，正在自己府邸的密室里，對著一個黑衣人低聲吩咐道：

　　“請回稟實休殿下吧，在我的游說和鼓動下，家父和二弟都同意起兵了。”鈴木重兼懇切地低聲道，“希望實休殿下信守諾言，早日派來支援。”

　　“放心吧，只要雜賀眾一動手，三好家的援軍馬上就到?！蹦莻€黑衣忍者聞言胸有成竹地答道，“我們的淡路水軍和贊岐眾只是佯裝進攻四國，真實目標從來都是紀伊。只要雜賀眾一動手，淡路水軍和贊岐眾立刻跨海來援！”

　　“多謝了，請快些回去復(fù)命吧?！扁從局丶娉谝氯陶咦隽藗€送客的手勢，那個忍者也不含糊，立刻幾個閃身就離開了密室。良久，鈴木重兼卻始終呆坐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雪白的墻壁。半晌后，他嘆了口氣，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誰傾訴道：

　　“我已經(jīng)全都按您說的做了，希望您履行承諾吧?！?p>　　·

　　天正四年（1576）4月22日，湯筑城天守閣內(nèi)。

　　“雜賀眾確定要起兵了嗎？”三好義賢聆聽著黑衣忍者的匯報，低聲詢問道。

　　“沒錯，肯定要起兵了。只要本愿寺的軍隊一動，他們就會聯(lián)合寺社發(fā)動一揆，把雨秋家的領(lǐng)地攪得一團糟?！?p>　　“很好?！比昧x賢滿意地點了點頭，低聲拋出了第二個話題，“我讓你們監(jiān)視的人，注意到了嗎？”

　　“殿下神機妙算，鴉的人果然早就和鈴木重兼搭上了線?！蹦莻€黑衣忍者邊說邊用欽佩的目光望了一眼三好義賢，“我們這邊每次一把情報給鈴木重兼，鈴木重兼轉(zhuǎn)手就會把情報交給那些鴉的人?！?p>　　“也就是三好家即將派淡路水軍和贊岐眾去支援紀伊的消息，鴉應(yīng)該也知道了吧?！比昧x賢冷哼了一聲，把目光投向了遙遠的紀伊。

　　“是的?！焙谝氯陶叩皖^匯報完后，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開口問道，“只是殿下，如果鈴木重兼已經(jīng)被鴉策反了的話，雜賀眾的起事就必定會被準備充分的雨秋家給鎮(zhèn)壓了，這樣真的好嗎？”

　　“哈哈哈哈哈…連你也瞞過去了，看來這次的計劃是不會有疏漏了?！比昧x賢聞言大笑起來，看了眼自己一頭霧水的手下，收斂了笑容解釋道，“你真的以為忠心耿耿的鈴木重兼會背叛雜賀眾、背叛鈴木家、背叛他的父親和弟弟？怎么可能?！?p>　　“那…”黑衣忍者眉頭一皺，更是不解地沉吟道。

　　“是我派人過去，勸說他暗中和鴉接觸的?！比昧x賢淡淡地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這！”黑衣忍者聞言愕然，“所以鈴木重兼只是個誘餌？等真的起事了，他就會想辦法用假情報欺騙雨秋家，從而幫鈴木家成事么？”

　　“到了那個時候該怎么權(quán)衡，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比昧x賢冷笑著搖了搖頭，“我只需要他把這些消息告訴雨秋家就足夠了。”

　　“鴉的指揮者，雨秋家那個隱藏在黑暗里干臟事的人，是叫…天野景德是吧?！比昧x賢緩緩移動視線，把目光從紀伊的方向投向了河內(nèi)的方向，“能引起我的重視，是你的榮幸。來吧，在黑暗里拔刀，一決勝負。”

　　·

　　與此同時，河內(nèi)國若江城天守閣內(nèi)。

　　“天野大人，這是最新的情報。雜賀眾即將在幾天后起事，而三好家的淡路水軍和贊岐眾很有可能突然離開四國海岸，轉(zhuǎn)而去支援紀伊?！币粋€鴉的忍者把一封信遞到了天野景德手上，后者拆開信，草草地掃了兩眼，又仔細地讀了一遍后，把信交還給了那個忍者。

　　“立刻匯報給殿下把。”

　　“是?！比陶呗勓詰?yīng)道，隨后還不忘補充了一句，“大人，如您所料，鈴木重兼附近有三好家的忍者在活動，所以鈴木重兼本人到底是否倒向我們十分可疑！他對雜賀眾如此忠誠，又豈會輕易背叛父兄來謀利？會不會是三好家從中作祟？三好義賢詭計多端，手段很辣，不可不防。”

　　“防不勝防的，不必白費力氣。那種程度的敵人，你永遠料不到他要做什么?！碧煲熬暗侣勓缘負u了搖頭，似乎有些頹唐地閉上了眼。

　　一片黑暗。

　　然而，在轉(zhuǎn)瞬間，天野景德的神色又變得殺氣畢露。他猛地睜開散發(fā)著凌厲目光的雙眼，死死地望向了遙遠的西方——四國島的方向。

　　他仿佛能透過漆黑的夜幕，看到另一個行走于黑夜中的男人。他和他一樣，都在暗處守護著一個家族。

　　“不過，他也料不到我要做什么?！?p>　　“所謂的陰謀，就是雙向互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