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魚餌（3）

　　永祿二年（1559）8月18日傍晚酉時四刻，六角家大帳內(nèi)。淺井家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沒有進(jìn)攻，所有重臣都聚集在大帳里，等待著后方來的消息。

　　終于，看到一個不了解內(nèi)情的信使，滿頭大汗，驚慌失措地快步走入大帳后，眾人皆是松了一口氣。果然，那個信使一進(jìn)大帳后，就立刻跪倒在地，對著主位上的六角義賢說道：“殿下！肥田城的高野瀨秀隆謀反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兵襲擊我方糧道！后方兵力不足，難以抵擋啊！”

　　“哦？這樣么，你先下去吧?！绷橇x賢不咸不淡的態(tài)度讓信使非常費(fèi)解，但他還是尊崇命令，老老實(shí)實(shí)退了下去。信使一離開，大帳內(nèi)立刻一片沸騰。

　　“計策成功了！殿下！”六角眾將興奮地喊道。

　　“真是有先主公的遺風(fēng)啊?！比铣计焉ㄐ阋凰查g竟老淚縱橫。自從六角定賴死后，六角家在近畿的勢力日益消退。而今天，六角義賢卻讓他看到了重振六角家威名的希望。“好一招將計就計?！?p>　　“淺井家那幫鄉(xiāng)巴佬，肯定不知道我們的忍者眾會有這么厲害?！比瞥沙植恍嫉睾吡艘宦?，“他們寢反細(xì)節(jié)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手中。他們有哪些備隊哪些番號，我們也了如指掌！要不是主公故意讓肥田城內(nèi)的細(xì)作送死，我們連肥田城內(nèi)的東西都會一清二楚啊！”

　　“就是，這就是他們看輕我們?nèi)陶叩南聢??！笔ㄎ逵倚l(wèi)門嘿嘿一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好了好了，恭維的話，留到小谷城里再說！”六角義賢豪氣萬丈的一句話，卻引起眾人新的一輪歡呼。等到大家平靜下來后，六角義賢看向山岡景隆，問道：“繩子都準(zhǔn)備好了么？人員篩選好了么？”

　　“殿下盡管放心，這兩天里我已經(jīng)把這些工作都做好了?！鄙綄奥」笆执鸬?。

　　“那么好，我們的釣線，要開始收緊了！”

　　8月18日傍晚酉時七刻，淺井家大營內(nèi)。

　　“消息證實(shí)，高野瀨大人已經(jīng)起兵了！”一個傳令兵興奮地跑入賬內(nèi)，跪下來匯報道：“對岸的六角家似乎已經(jīng)開始騷動起來了?！?p>　　“一切都在松下大人的計算內(nèi)?！睖\井長政笑道，“傳令下去，今夜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渡過矢倉川，展開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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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8日夜晚子時初刻，六角家大營內(nèi)。本陣內(nèi)的重臣們?nèi)褙炞ⅲ却橇x賢的命令。

　　“淺井家肯定以為我們明天天亮了才可以撤退，畢竟今天上半夜沒有月亮，大軍倉促之間無法走夜路。如果要走夜路，必然要打起火把，肯定會被淺井家發(fā)現(xiàn)?！绷橇x賢得意地一笑，“可是他們又要失算了！我們早已準(zhǔn)備好大量繩子，所有足輕牽著繩子，晚上看得清路的人在前面引路，后面的人牽著繩子跟著前面的人走?！?p>　　“若是再戰(zhàn)場上進(jìn)行這種事，一旦被襲擊。建制打亂排成一長條的部隊就會瞬間崩潰，可是我們卻是行走在安全的領(lǐng)內(nèi)。提前的準(zhǔn)備工作也老早開始，不僅篩選出了一些晚上看得見東西的足輕，還在路上各個岔道口安排了人員指引，萬無一失。從彥根到野良田這條從東北到西南的官道上，處處都有六角家的忍者接應(yīng)！”六角義賢笑了笑，對著山岡景隆等人說道：“山岡備，永原備，永田備4500人，前往肥田城和野良田北邊的荒神山埋伏！”

　　“是！”三人領(lǐng)命后，立刻離開大帳前去帶著部隊撤離。

　　“近藤備，青地備，池田備4000人，前往肥田城東邊的豐鄉(xiāng)埋伏！”

　　“是！”進(jìn)藤賢盛等三人領(lǐng)命離開。

　　“義治！”六角義賢又點(diǎn)到了自己兒子的名字，“帶著2000人，先期趕往野良田布置戰(zhàn)場！偵查地形，占據(jù)有利位置！并打造攻城器械！”

　　“是！父親！”六角義治還是個16歲的小伙子，此刻他興奮不已地接過了任務(wù)，立刻領(lǐng)兵出發(fā)。

　　“余部，和我明天一起緩緩撤離，引淺井軍前往野良田！”

　　“是！”眾人轟然領(lǐng)命后，就各自散去，準(zhǔn)備明天的大戰(zhàn)。

　　此時，淺井家領(lǐng)地內(nèi)。

　　“六角家營地那里持續(xù)發(fā)生騷動！動靜很大?！庇昵锲胶蜏\井長政幾個人佇立在矢倉川邊。這一行人全靠沒有夜盲癥的雨秋平和淺井長政引路。

　　“但是沒有火把，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庇昵锲礁袊@著古代漆黑一片的夜晚。在城市里，各種各樣的霓虹燈和路燈，讓他幾乎從未感受過這樣徹底的黑暗。幾米外的一切都隱藏在陰影里。

　　“回去吧，沒什么好看的?！鼻疤锢胰氯轮叽俦娙嘶厝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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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9日清晨，卯時三刻，佐和山城城樓。

　　“六角軍退了！六角軍退了！”城樓上的一個瞭望兵興奮地朝著城內(nèi)喊道，“快去通知大人！六角家撤退了！”

　　“不必了，我一晚都等在這里?！背菢莾?nèi)突然傳來威嚴(yán)的男聲，城樓上的瞭望兵皆是一驚。只見磯野員昌從一個柱子后面起身，活動了幾下身體，大踏步地走向城墻。

　　“燃起狼煙，通知主軍?！贝壱皢T昌撿起靠在墻垛上的武士刀，往腰間一別，“打開城門，沖擊敵軍！”

　　卯時四刻，佐和山城燃起狼煙，得到消息后的淺井軍立刻向著矢倉川進(jìn)發(fā)。之前六角家死守矢倉川的陣地已經(jīng)被放棄，淺井家先鋒毫無阻礙地登上南岸。卯時六刻，淺井家先發(fā)部隊雨森清貞和磯野員昌會和，開始追擊六角家斷后的蒲生定秀。

　　蒲生定秀沒有選擇堅守彥根本陣，而是一把火燒掉本陣，示意已經(jīng)撤離的本隊：淺井軍開始追擊。然后便且戰(zhàn)且退，向著西南退卻。

　　辰時六刻，淺井軍全軍渡過了矢倉川。而追擊的先鋒，已經(jīng)到達(dá)了野瀨川邊。追擊的隊伍，第一陣是磯野員昌和雨森清貞。第二陣是大野木茂俊，阿閉貞征，遠(yuǎn)藤直經(jīng)。第三陣是淺井長政的馬廻眾和直轄武士以及雨秋平等人，第四陣是淺井亮親以及百百家，三田村家等諸多豪族。此時，六角家的本隊已經(jīng)撤到了野瀨川南邊兩里外的江面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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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時七刻，野瀨川邊。

　　“快點(diǎn)！快過橋！”蒲生定秀的兒子，蒲生賢秀正在指揮家中足輕快速通過野瀨川上的木橋，他們北邊的四百斷后足輕和武士正拼命阻擋著雨森清貞和磯野員昌的攻勢，十分吃力。狹窄的木橋不足以讓所有人一起通過，只得依次排隊，這造成了橋兩邊異常擁擠。

　　“好了，終于弄完了！”蒲生賢秀看到家中的輔兵總算是全部撤了回來，長出了一口氣?！澳莾蓚€淺井家的瘋子，怎么追得這么緊！”

　　“拆橋的人！準(zhǔn)備好了嗎！”蒲生賢秀高聲喊道，十幾個拿著鋤頭，大石磚，火把和油桶的人立刻靠了過來?！按龝?zhàn)兵一過橋，你們就立刻把橋拆了！”

　　蒲生家的戰(zhàn)兵是六角家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精銳，他們在磯野員昌和雨森清貞兩軍的圍攻下仍不慌亂，且戰(zhàn)且退，隊伍在木橋的南岸形成了一個圓形防御圈，最內(nèi)圈的人向著橋上撤退，外圈的人則繼續(xù)抵抗，等到輪到自己再撤退。當(dāng)還剩下最后幾個武士站在橋上抵抗時，蒲生賢秀果斷下令開始拆橋。足輕們立刻對著橋一頓猛砸，把橋面砸得掉了十幾塊木板，橋體也嚴(yán)重垮塌，然后澆上油，一把火點(diǎn)燃了橋面?；鹕嗤淌芍緲?，很快就已經(jīng)燒斷了一小節(jié)了，幾個斷后的武士瘋狂地?fù)]出幾刀，野瀨川南邊的弓箭手們也紛紛射箭掩護(hù)。然后這幾個武士在橋上助跑幾步，一躍而到了河水中靠近南岸的地方，河水沒過了腰身。他們手足并用地向著岸邊跑來，除了一個被趕到的弓箭手射死在水里的之外，另外幾個都成功逃上了南岸。木橋也在火焰中坍塌入水中。

　　“娘的！”雨森清貞罵道，“只能蹚水過河了！大家快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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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森清貞和磯野員昌留下一部分輔兵試圖搭建臨時浮橋讓后面的大軍通過后，帶著剩下的足輕繼續(xù)追擊而去。之后的犬上川和江面川的橋梁同樣都被拆毀，索性河水不深，沒有耽誤太久時間。但是，他們也失去了咬住蒲生家的機(jī)會。脫離本隊太遠(yuǎn)的他們不敢進(jìn)一步冒進(jìn)，在荒神山東北不遠(yuǎn)處的河賴村停了下來，等待增援。

　　巳時五刻，淺井家二陣和三陣都趕到了河賴村，淺井長政統(tǒng)帥著這11000人先行追擊，剩下的2000人則被要求盡快跟上。淺井軍快速從荒神山東南繞過，沿著宇曾川向南走了一段，找到了一座六角家沒來得及破壞的橋梁繼續(xù)追擊。

　　此時，荒神山山麓。山岡景隆冷眼看著逐漸走入伏擊圈卻渾然不覺的淺井軍，冷笑了一聲，沒有出擊，而是等待著六角義賢的指令。

　　巳時七刻，趕回肥田城的六角軍立刻接到了昨天趕回的六角義治打造的攻城器械，開始強(qiáng)攻肥田城。本來正在襲擊運(yùn)輸隊的高野瀨秀隆匆忙帶著部下趕回肥田城防守。

　　肥田城三面環(huán)水，東北是宇曾川，西北和西南則是額戶川環(huán)繞。六角家的足輕正是在渡過宇曾川后，沿著宇曾川和額戶川之間的走廊一路向著肥田城殺來的。

　　“六角家攻擊肥田城攻得這么快，這么猛可不行??！計劃會失敗的?。”仨毷刈》侍锍?！”高野瀨秀隆心中暗叫不好。他趕回肥田城時，已經(jīng)有七架云梯被架在了西城城樓上，還有兩座望臺正和城頭的弓箭手對射。六角軍的攻勢迅猛而又伶俐，已經(jīng)有不少足輕登上城頭。高野瀨秀隆匆忙帶著援軍殺上城墻，生力軍的增援幫助守軍穩(wěn)定了局勢，將六角家趕了下去。震怒的六角家開始縱容手下大掠城下町，町內(nèi)的居民們原本緊閉門窗，想要逃過兵災(zāi)，此刻卻不得不倉皇逃竄。

　　午時三刻，六角家修正片刻后，眼看就要發(fā)動第二次進(jìn)攻。就在這時，六角軍來路的走廊上，突然有黑點(diǎn)出現(xiàn)。等到他們走近后，正是一路尾隨前來增援的，打著三盛龜甲菱紋靠旗的淺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