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人性涼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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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錦輕輕對著岳熵說:
“如此，你覺得，一個人的情感還是天道能夠隨意踐踏的嗎？我一直在努力，希冀你能明白他們是有靈智的，放過他們，放過我，但天道竟然從來不曾打算放過我們，我一直不肯向命運低頭，我是不是很傻……”
不會再這樣做了。
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出下一句話。
縱然桂魄都圓缺，況復(fù)萍蹤不去留？
她是無根之人。
就算月亮也有圓缺之時，更不用說浮萍難道還能一直存在么？
天道終究難容……
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心軟。
他，便是萬界境主，天道主神。
他漠然離去……
她驀的睜開眼睛，癡癡的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早已在眼瞼內(nèi)蓄積的了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嘩嘩地流下蒼白的面頰。
眼淚似乎是在往心里流，變成了酸的，苦的……
其實，最沒有把怨奴感情放在心里的是她自己。
這樣自私的自己，終究得到了另一份因果的遺棄，她有什么資格去指責(zé)岳熵呢……
人性本涼薄，又何介，誰比誰更多……
如果你很迷戀一個人，那你一定配不上他……
愛，若失衡，必有一方，滿盤皆輸……
如是顛簸，生世亦無悔。
所錦守住的，是倉皇而班駁的災(zāi)難，是用整個生命也敵不過的假象……
她該慶幸的，時間無涯的荒漠里，能夠遇見，已是幸運，他沒有來遲，不是嗎？
她曾經(jīng)以為日子是過不完的，未來是完全不一樣的，現(xiàn)在她就能永遠(yuǎn)待在她自己的未來，她的夢想還像小時候一樣遙遠(yuǎn)，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經(jīng)不打算實現(xiàn)它了，也不必再追趕了……
她記得他對她的評價：“太傻了……讓人下手都沒意思……”
她很想知道，當(dāng)她的傻乎乎的名字滑過他的耳朵，他的腦海中會閃現(xiàn)些什么……
已經(jīng)，不得而知……
所錦砰然倒地……
冰天雪地囚禁了她最后的聲音……
————
岳熵很快便找到了小硯山。
小硯山還待在所錦初次被關(guān)的地方，身上的傷已然康復(fù)。
“我們回去吧……”岳熵開口。
“我只知道她有罪該罰，卻未料天道如此無情……”
小硯山?jīng)]有聽話，依然靜坐，小小的身軀，卻是滿影滄?！?p> 岳熵沒有再開口。
他答應(yīng)了所有的人，會保全她，他們也信任了他……
但是在后來天道無法誅殺所錦，只是勉強打成平手，天道向他下達(dá)誅殺指令，趁著所錦實力大減……
他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我想，這首歌是她唱給你聽的……”
小硯山開口哼唱起所錦教他的那首歌：
愿化作你的紅色滿天星
不經(jīng)意間藏進(jìn)你的眼睛
拼盡全力守護(hù)你一顆真心
好像我們距離真的那樣近
……
……
“小時候，我很喜歡一種叫滿天星的花兒，滿天星，一種非常不起眼、經(jīng)常用來點綴、映襯別的鮮花、近似野草的花。她很可愛、玲瓏、美麗……”
“滿天星很容易養(yǎng)，你只要把它插進(jìn)花瓶里，每天早晚換一次水，就能維持它的生命……”
“滿天星的樣子樸素?zé)o華，這種平凡無奇的裝扮，令人一時難以說出它到底美在哪里……”
“后來我知道了，它美在愛著太陽，所以它的樣子才能超越世上的任何一束花，成為我心中百看不厭的影子?！?p> “公子，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手上，希望我能像這樣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一般，因為癡情，被你百看不厭，永遠(yuǎn)銘記……”
無期林堅硬的土地上，鐫刻著用手指一筆一劃寫下的話語。
岳熵看見過，那是所錦被關(guān)在這里時的描描畫畫……
但岳熵不知道，她寫下的竟是遺言……
她竟然早就料到，她會死在天道主岳熵的手上！
甚至她寫給裴風(fēng)，祁燁，天燼的信還在路上……
她早就知道他會殺她的命運，只是一直尋找著讓他和她能共存的辦法，不抱希望地挽留宿命因果……
她，早就知道……
因為，她是一個作家啊……
她的到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是一個瘋狂的書魔，對書中人物的過度執(zhí)念，讓她進(jìn)入到了她書中的世界……
解鈴還須系鈴人……
要結(jié)束一切，必定是由她癡愛的岳熵來結(jié)束……
她在被關(guān)期間，一直在近乎冷酷地假設(shè)其他可能，卻還是預(yù)料到，她，在劫難逃……
只是她和其他人一樣，選擇相信了岳熵，相信天道……
淺薄的土地上，畫出了她所有的命輪，描描畫畫的，都是明知的結(jié)局……
一筆一劃，都入土三分，帶著深入骨髓的深情……
岳熵指尖輕觸這些被刻意用塵土掩藏起來的話語，寂寂無言……
————
岳熵回到了所錦倒下的地方。
但原地已經(jīng)沒有她的身影……
只有一段伏地爬行過的軌跡……
遍體鱗傷的她，竟然倔強地爬離了原地，鮮血涂染了整個無期林……
這是她最后的尊嚴(yán)……
在這樣如熊熊烈火般的光焰中……
岳熵忽然覺得天道的勝利開始敗色……
他想起她剛來寫遺書時的懵懂無知……
她看見他第一眼的羞赧驚喜……
她不敢深睡的不安，防備……
她夢中背詩的溫柔歡悅……
她聽著他的教誨時目不轉(zhuǎn)睛的欣賞敬仰……
她不知所措時抓狂的女兒情狀……
她直呼其名的固執(zhí)，而后放下身段叫喚公子的卑微無奈……
她暗中為他準(zhǔn)備小禮物的默默無聞……
她一點小事就能感動的輕易滿足……
她托腮發(fā)呆的胡思亂想……
她雕刻紐章的認(rèn)真執(zhí)著……
她拒絕婚事的倔強勇敢……
她暗中訓(xùn)練的不甘認(rèn)命，恐懼憂慮……
她不斷努力傳達(dá)善意，乞求天道與骨王和平相處的隱忍與感傷……
她總是道謝的悲傷失落的偽裝……
她下定決心要族人換她一命，自責(zé)的淚流滿面……
她赤裸裸的瘋狂愛戀……
她終于舍得流淚的倔強脆弱……
岳熵才發(fā)現(xiàn)，他對她發(fā)生的一切，原來也是在意的，甚至能夠記住其中微不可見的細(xì)節(jié)……
岳熵還記得，他牽起她小小手心時，掌心冰冷的溫度……
岳熵才知道，那個簡單而復(fù)雜的女子，竟是這樣讓他牽腸掛肚的……
所有的好與所有的壞都集在她身上……故而深入人心，叫他過目不忘……
“公子可以多穿一點衣服，這樣冷的天氣不宜出門……”
“外面的局勢是不是讓公子很為難……”
“公子，怨奴難道不是民嗎！”
“你知道我是有感情的人，你早知道的，是嗎？可是你一直給我一種，把我看做野獸的假象，是在借此逃避我無聊至極的感情，是嗎？你早知道，我喜歡你……是嗎……”
……
……
從此，對她的記憶，是永遠(yuǎn)回不去的陰影……
太偏執(zhí)的感情和太強烈的悲喜都是執(zhí)念，正是因為放不下才有了那么多苦痛。
命運，猶如一場奢華的盛宴，每每盛裝出席，結(jié)果卻總是滿杯狼藉。
我們，無人幸免……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