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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第十三章 又見備胎

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宇丑 4780 2019-11-12 01:52:35

  柳河灣因著汴河邊上的一小片柳樹林得名,可是很少有人到這兒來,只因著朱溫曾在這里殺了好些個讀書人,有人說每逢到了中元節(jié)的夜里林間便有隱隱的有讀書聲傳來,后來又有幾個小童在這兒淹死了便更坐實(shí)了鬧鬼傳聞,柳河灣的軍眷平常也就往這邊堆些糞便垃圾。

  一個身影在林間一上一下的起伏,那是一個赤膊的少年在林間蹦跳,他背著手兩腿一蹬便躍出去六七尺遠(yuǎn),姿勢有些滑稽像極了蛤蟆,大概只有本人才知道有多么的辛苦。

  雖是入了秋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徐羨的仍是大汗淋漓,額前的頭發(fā)被汗水粘成一縷一縷的,豆大的汗珠順著脊背留下來浸濕了褲腰,他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一圈又一圈,每當(dāng)遇到一個坐在樹下啃竹子黑白小獸,嘴里便喊上一聲,“第五圈!”

  一直這般蹦了整整十圈,徐羨才停了下來,“真乖!”伸手揉了揉阿寶的腦袋,徐羨拿起掛在樹上毛巾擦去了頭臉身上的汗珠,抱起地上的黑罐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待喘勻了氣,輕輕一躍便抓住了橫在兩樹之間的木桿。

  “一……二……”徐羨呲牙咧嘴的做著引體向上,太陽穴上青筋暴跳臉色漲的通紅,這般下苦工,自是為了強(qiáng)身健體。

  都說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可前幾日徐羨才知道,自己連血濺五步的能力都沒有,那種被踩在腳下任人魚肉的感覺很羞恥很恐懼。

  當(dāng)別人把犀利的刀鋒貼在自己的臉上的時候,什么大腿都不好使,那個持刀人不會問你和誰有沒有交情,而后再去求證一下再決定是否動手。

  在這個吃人的亂世,沒有什么比把力量握在自己的手中更實(shí)在了,至少面對侮辱和威脅的時候,可以讓他有能力有勇氣拔刀亮劍。

  阿寶扭著微胖的身體,爬到了橫桿一頭歪脖子柳樹上,黑瑪瑙一樣的雙眼盯著徐羨,嘴里發(fā)出嗚嗚如雛狗一般的叫聲,似乎在給他加油鼓勁。

  嘭,突然的一聲輕響,一條烏篷小船在這里靠了岸。一個魁梧的漢子,跳下船頭把繩索系在柳樹上,接著又有兩人從船篷中鉆出,三人一同往軍眷們的住處而去。

  從徐羨身前經(jīng)過的時候三人齊齊的停下了腳步,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徐羨也仔細(xì)的打量著三人,為首的是個四十許的漢子,方面大耳,鼻方口闊,臥蠶濃眉丹鳳眼,唇上兩撇漂亮的八字胡,頜下一叢修剪得整齊的黑髯,用這時的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絕對是個老帥哥。

  在他身后是個年輕黃臉漢子,一雙劍眉直挑兩鬢,面上棱角分明,神情堅毅,頜下一縷漂亮的短須,眼中神情倒是柔和滿滿的笑意。

  這兩人雖然麻鞋步履穿著普通,可一看就是有來頭的,再后面就只是個尋常軍漢,黑紅圓臉,濃眉大眼,唇邊胡須微黃散亂,穿一件土黃色的軍衣,腰里別著一條小盤龍棍,身材倒是高大魁梧,咧嘴笑問道:“小哥兒,這是做啥呢?”

  從那日之后,徐羨對這種粗胚軍漢就沒什么好印象,懶得搭理他,繼續(xù)的做引體向上,“……六……七……”

  “小哥兒,問你話哩,咋不答話!”

  “……八……”

  老帥哥道:“他這是拿身體當(dāng)石鎖使,正憋著勁兒呢,一開口怕是就提不上去了?!?p>  “……九……”

  啪!那木桿突然的一聲脆響,徐羨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倒是沒有摔著,踉蹌幾步便止住了身形。

  一直趴在樹上阿寶倒是受了驚嚇,沿著樹身一路了混了下來,倒在老帥哥的腳邊,看著阿寶翻身的笨拙模樣,老帥哥似是見了什么寶貝喜道:“哎呀,好憨的豬兒!”還俯下身子摘掉阿寶身上的草葉子,替他撫去身上的塵土,“乖乖,摔疼了沒有?!狈路疬@是他的兒孫一般,胖達(dá)的魅力果然不可小覷,這位大叔在后世絕對是鐵桿胖粉。

  年輕漢子上前一步小聲的道:“父親還是辦正事要緊,就這一處了?!?p>  老帥哥撫摸著阿寶頭也不抬的問道:“還有幾家?”

  “四家。”

  老帥哥嘆口氣道:“這些日子聽軍眷哭訴嘮叨,為父頭大的要命,伏英你代我去吧?!?p>  年輕漢子應(yīng)了一聲,就帶著軍漢離開,柳樹林中便只剩下徐羨和老帥哥兩個人,老帥哥撫摸著阿寶尚未褪盡的絨毛,“這憨豬兒是你的?”

  徐羨點(diǎn)點(diǎn)頭回道:“是我的,不過它不是豬?!?p>  “某看出來了它不是豬,只是這般叫它。嗯……你大概不會割愛給某家吧?!?p>  “您知道還問?”

  “呵呵……”老帥哥笑笑便不再言語,蹲在地上逗弄阿寶,阿寶也不怕生伸著兩爪與他玩耍。

  徐羨沒了單杠便做了幾組俯臥撐,又把后世里學(xué)的武術(shù)拿來耍,老帥哥好奇問道:“你這是打的什么拳怪好看的。”

  一個殺人如麻的軍卒戰(zhàn)斗值也許很高,可是普遍沒練過什么套路,總共也就是那么三兩下子。他們口中的說的習(xí)武,也就是扎個馬步,舉個石鎖,劈個木樁,刺個稻草人什么的,說到觀賞性遠(yuǎn)不如后世無數(shù)前輩凝練的套路。至于古代是不是有那種飛檐走壁揮劍如雨高人,徐羨不敢肯定,反正他還沒機(jī)會見過。

  徐羨踢出一腳道:“太祖長拳!”

  “哦,哪個太祖?”

  “宋太……”話剛出口徐羨就知道說漏嘴了,忙把后面的話吞回肚里。

  老帥哥卻笑道:“年輕人日后想在軍伍里出頭,不念書是不行的,劉裕那是宋高祖。不過只憑你這樣的花拳繡腿,劉裕怕是當(dāng)不了皇帝,虛招太多別說陣前殺敵,就是平時打架都不好使?!?p>  “知道,我這只是基本功,除了舒展筋骨也是鍛煉身體的協(xié)調(diào)性,真正用上的時候,自有別的招數(shù)!”

  “上了戰(zhàn)陣哪管你什么招數(shù),你練拳腳便是走岔了路,三拳不如一箭,三箭不如一刀,一刀砍不死的,一槍肯定能捅個透心涼,回家把你爹的兵刃拿來,某家教你兩招,保管你戰(zhàn)陣上用得著,受用一輩子?!?p>  徐羨回道:“我家中沒有兵器?!?p>  朝廷把鹽鐵酒緊緊的握在手中,就算是一把菜刀一個鋤頭都是官方手筆,私鑄兵器可是殺頭重罪。

  “怎么會沒有,莫非你家不是軍戶?”

  徐羨搖頭道:“不是軍戶?!?p>  老帥哥聞言笑著拍拍徐羨的肩膀,“好后生,有志氣!不用兵器某也能教你?!彼f著從樹上掰下來兩根柳樹枝子去了樹葉,把其中一個遞給徐羨,“你只當(dāng)它是刀槍,過來打我!”

  徐羨一拱手道:“請多多指教!”他說完便舉手朝著對方抽了過去,胳膊只甩出去一半,便覺得胸口微微一疼,低頭看時心窩上已是多了一道紅印。

  “嘿嘿……兩軍短兵相接,生死只在一照面,誰出手快誰就能活下來,剛才你那動作已是太大了,抹斷一個人的脖子不過是輕輕一劃的事。”

  “還以為您要教小可什么具體的招式,原來是要教我格斗理念?!?p>  “格斗理念?嗯,這說法新鮮。戰(zhàn)陣上瞬息萬變,哪有什么萬靈的招式隨機(jī)應(yīng)變才好,不然反而束縛住手腳?!?p>  “小可深以為然,那您要教的第二招是什么?”

  “第二招就是穩(wěn),有的新兵初上戰(zhàn)陣難免心慌,見人殺來便想躲閃格擋,其實(shí)半點(diǎn)用處也無,只會死的更慘。這時候他能做的,便是在對方砍掉自己的腦袋之前捅穿他的心窩,但凡有任何的遲疑都是死路一條。”

  “那要是在我捅穿他的心窩之前,他就砍掉了我的腦袋呢?”

  老帥哥笑道:“那說明你不夠快!再來攻我!”

  “好!看劍!”徐羨說著便抬手直刺他的心窩,老帥哥立刻反擊,他動作雖然不大可卻又快又猛,柳樹枝帶著尖銳破空之聲狠狠掃向徐羨的脖頸,這一下若是抽實(shí)了,頸部的動脈都能給抽爛了。

  徐羨下意識的一仰脖子,一連兩個后滾翻成功躲避,老帥哥一捋胡子,“好家伙竟躲過去了,這花拳繡腿還是有點(diǎn)用的。不過戰(zhàn)陣上你這么干,就算監(jiān)軍不砍你腦袋,怕是也會被身后袍澤的長槍捅個腸穿肚爛?!?p>  徐羨喘口氣道:“誰說我要上戰(zhàn)陣了?!?p>  “你說啥?你不上戰(zhàn)陣習(xí)武作甚?”

  “誰說習(xí)武就要當(dāng)兵了,我之所以習(xí)武只為有人踐踏我尊嚴(yán)時候有能力反戈一擊。”

  “尊嚴(yán)算個屁!”老帥哥氣咻咻的把手里的柳樹枝扔在地上,“氣死我了,還以為碰上個想陣前殺敵馬革裹尸的好后生,白糟蹋了某家的一片好心意?!?p>  他說完便不再理徐羨,走到樹下開始擼熊貓,見阿寶抱著竹子啃便道:“為何不給它一些可口的吃食?”

  “竹子和竹筍是它的主食,平時也喝奶,如果再大一些應(yīng)該可以吃少許的水果?!?p>  “倒是好養(yǎng)活!”他說著還把阿寶抱在懷里,用胡須蹭蹭它的腦袋,“這究竟是個什么畜牲?”

  “食鐵獸,關(guān)中、蜀中都有它的蹤跡,不過數(shù)量不多并不常見?!?p>  “哦,關(guān)中也有?前些時候才去過關(guān)中,早知道便讓人抓一頭來,陪家中兒孫玩耍。”

  “您還是絕了這個心思的好,這食鐵獸其實(shí)是熊的一個變種,現(xiàn)在還小若是大了也會傷人的?!?p>  老帥哥將阿寶抱在身前仔細(xì)瞧瞧便笑道:“還真是!只是這么乖的熊還頭一次見?!?p>  兩人說話間就見剛才離開的年輕漢子回來了,老帥哥放下阿寶,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整整衣衫,“怎得只你一個人回來。”

  “兒子讓他回家去了,反正待不了多久便要回營,就讓他家人團(tuán)聚幾日?!?p>  “也好,咱們也回家!”老帥哥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放在阿寶身上,“拿去買些好吃食,莫要被你的主人貪了去?!?p>  說完他便帶著年輕漢子走到河邊,撐船的軍漢道:“太尉慢著些!”話音剛落就聽見樹林里噗通一聲,只見剛才還在踢腿打拳的少年郎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

  年輕漢子皺眉道:“這是傷著了?”

  “哼哼!八成是嚇得,莫要理他!”他矮身鉆進(jìn)船篷,剛一坐下就拿起一個酒囊猛灌了幾口,咂咂嘴道:“舒坦!”

  沒錯了,這位老帥哥就是郭威,現(xiàn)任的后漢樞密使,檢校太師兼侍中,乃是后漢朝中排前三的的實(shí)權(quán)人物,別看他眼下風(fēng)光,自幼可吃了不少的苦頭。

  郭威是個官二代,他的老爹郭簡曾任順州刺史,后被幽州刺史劉仁恭所殺,小小年紀(jì)就跟著母親逃難,屋漏偏逢連夜雨母親又病死在了途中,多虧的老姨撫養(yǎng)他長大。

  他十八歲投效軍伍,做了澤路節(jié)度使李繼韜的牙兵,李繼韜死后又做過李存勖的從馬直(親兵),后來又當(dāng)了劉知遠(yuǎn)的屬下,因著能寫會算又知兵法,劉知遠(yuǎn)很是看重他,無論移鎮(zhèn)到哪里都要帶著他,劉知遠(yuǎn)稱帝他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方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旁邊的年輕漢子是他的養(yǎng)子柴榮,是郭威第一任妻子柴氏的侄子。后唐莊宗李存勖曾大肆搜羅美女填充后宮,這位柴氏便是其中一位。李存勖死后,李嗣源為節(jié)省宮中用度便將這些女子打發(fā)出宮。

  柴氏歸鄉(xiāng)的途中遇到了小兵頭郭威,俊男美女一個做過李存勖后妃,一個當(dāng)過李存勖的親兵,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當(dāng)下便過到一起了,只是柴氏不能生育過繼了娘家侄子當(dāng)養(yǎng)子,故而柴榮改叫郭榮,至死都不曾再改過。不過柴榮的名字太響亮,后文仍以柴榮稱呼。

  “總算能歇上幾日了,伏英你也喝兩口。”郭威說著將酒囊遞給柴榮,柴榮接過來灌了兩口又遞還回去,“這事父親原不必親自來的?!?p>  “到底是跟著為父出征才死了的,到他們家看看才算心安?!惫切∽涑錾恚芏没\絡(luò)軍心,行軍作戰(zhàn)都是短衣短巾與士卒同樣打扮,上面若有賞賜便放在營中任將士取用,軍中上下都與他十分親近。

  “只怕……皇上知道了會不高興?!?p>  “你以為我不來,他就會高興了?怕是從我受命托孤的那一日起,他便已經(jīng)不高興了,不然三鎮(zhèn)叛亂從一開始便當(dāng)命我率軍出征。即便后來找我也是百般試探,為父只說‘臣不敢請,亦不敢辭,惟陛下命’,即便如此委屈求全,也未必能合了他的心意。他是個人我管不了他想什么,只能做好分內(nèi)的事,若真有一日事有不諧,你我父子說不準(zhǔn)還要這些大頭兵給咱們撐腰。”

  兩人說話間便聽得河岸上一陣吵鬧,兩人掀開小窗,只見一隊兵馬在碼頭上打人,下手頗為狠辣,甚至有人當(dāng)場被打死,沒死的也是頭破血流奄奄一息。

  郭威濃眉一蹙,眼中隱隱的帶著怒火,“禁軍的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灌了兩口馬尿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讓船只靠岸本官非要管管?!?p>  “父親莫急,您這幾日休沐沒去衙門,怕是不知道史伯伯想趁著平定三鎮(zhèn)叛亂整飭一下京中治安呢。”

  “史弘肇?這種事交給開封府的人去管就是,他倒是不怕皇帝不高興!”

  “兒子聽說,史伯伯這次出手極其嚴(yán)酷,都是斷舌、抽筋、折足的酷刑?!?p>  “他向來如此,可這是軍法怎能用在百姓身上!”

  “父親與史伯伯交好,不如勸上一勸?!?p>  “你高看為父了,即便是高祖復(fù)活也未必能勸得動他?!惫鹆四X袋,“為父倒是不想與他交好,可他凡事都與我綁在一起,我是半點(diǎn)法子都沒有。他這般肆無忌憚,連太后的面子都不顧,又整日與那群白面兒過不去,為父真怕哪天被他給拖累死!”

 ?。ㄗ?1柴榮字號沒有流傳下來,字丑個他想了一個,伏英不是柴榮的真正的字. 2 上一章提到趙弘殷升任護(hù)圣軍都指揮使,這個官職并非是護(hù)圣軍的一把手,在護(hù)圣軍應(yīng)該有十個同樣的官職,這個官職又叫軍主或者都虞侯,往上一級叫廂主,也叫左(右)廂都指揮使。再往上就是奉國軍和護(hù)圣軍的共同最高長官侍衛(wèi)馬步軍都指揮使史弘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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