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樣說會更準確：倘若我繼續(xù)逗留在自在島，沒有馬上啟程來見您，尤利大人，如果我繼續(xù)在那個島上的話，我有可能會面臨丟失性命的危險……是這樣么？嗯？”
成易繼續(xù)笑著，眼神看起來好奇而又不失禮貌。
“要我說，讓我趕緊來拜見您本人來問個清楚，那并不是井元的本意呢，”成易說，“他根本不曉得你未對我提起這件事的事實……我想，您應該是特意對他提起類似的消息吧？繼續(xù)留在自在島必死無疑？您應該是希望他能以一種非正式的形式轉達給我這個消息吧？至于原因么，很難講一點都沒替我擔心，但更多的原因，或許是希望我能帶您的女兒盡快離開那個島吧？”
尤利抿著嘴，在煙霧中一動不動地盯著成易。
“我沒有孩子，但對父母關心孩子安危的心情，我多少是明了的……可是，如果沒什么特殊情況，何以要擔心呢？我是說，看護師并非泛華都的基改人，也并非像壽帶那般是我的同伙，她算得上是自在島上的本土看原生人嘛，再加上她的秉性為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會惹上麻煩的類型。就算自在島發(fā)生了叛亂，于她來說也絲毫談不上有什么威脅呢……然而，為何您要擔心呢？”
成易抬起頭，迎著尤利的目光看去。
“于是，我想，這種危及生命的威脅，一定是來自泛華都高層吧？域城里發(fā)生的叛亂事件，一定招致了什么毀滅性的災難吧？只有那種級別的災難，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奪走自在島上所有人的生命，甚至毫不夸張地說——直接能抹去自在島的存在，是這樣么？”
尤利的嘴唇略微蠕動了一陣子，似乎想和成易說些什么，但又勉強把話咽了回去。他伸手磕了磕煙灰，那純粹是多余的一個動作，因為過后他也將煙架在了煙灰缸上。
“聽著，上頭對自在島自有一套理解和判斷，”他說，“尊士們不喜歡混亂，因為混亂只會無謂地消磨文明進化的時間；他們原本以為，黑就是自在島唯一存在的不確定因素，只要確保他能夠放棄那套毫無意義的理論，自在島就會恢復正常……他們是那么認為，萬沒想到自在島人竟然當著他們的面殺死了黑，那意味著自在島已經(jīng)完全不受控制，或許你很難想象，但這次刺殺，對尊士來說，完全是一場挑戰(zhàn)。”
成易抬頭把目光瞥向窗外，靜靜地看了一陣子流云，若有所思。
“他們之所以要殺死黑，我也脫不開干系，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我和黑雙胞胎兄弟的關系，并認為是我利用這層關系，逼迫黑放棄了自己的信念?！?p> 他低下頭，一時間沉默不語。
尤利打量著成易，不知怎的突然對當下他所面臨的情境產(chǎn)生些許同情。他前俯著身子，伸手拍了拍成易的臂膀。
“我說，孩子，不要為難自己，雖說是兄弟，但你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在原生人當中，他固然是個出類拔萃的人，在很多問題的直感上也出乎意料地智慧，但畢竟不如你，你匯聚了泛華都最精華的基因序列，完成了這趟任務，等待你的，是無上的光榮……不怕透露給你知道，閣部已經(jīng)為你準備好了一席之地，日后你再度正式走進這里，將是泛華都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閣部成員！這個消息著實讓人振奮呢！”
成易“嗯”地答應了一聲，繼而嘿嘿地笑出了聲。當他抬起頭時，臉上再度顯露出讓尤利難以解讀的微笑。
“請問，作為原生人的你，尤利大人到底是怎么看待原生人和基改人的？”成易望著尤利問道。
尤利定定地看了一陣子成易。
“基改人明顯要優(yōu)于原生人，”他說，“鑒于在審判日上對你和他的比較，尊士們已經(jīng)得出了結論。以黑為代表的原生人太過守舊，并癡迷于莫須有的道理，完全不能與可以全心全力發(fā)展社會的基改人相比——這一點，即便是身為原生人的我，也得尊崇他們的看法?！?p> “講真的，你從未懷疑過他們的看法？”成易問道。
“懷疑？”尤利無奈地笑了笑，“尊士們永遠不可能犯錯。”
“當真？”
尤利用一種近乎于審視的目光盯著成易，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么。
成易從上衣內(nèi)兜里掏出一只開了口的信封，遞給了尤利。
“這是我和黑的出生證明，”成易說，“被我父親仲代一直隨身攜帶著，直到最近他去世.去世之前，他委托其他人轉交給了我。”
尤利接過信封，打開抽出里面的證明書，細細地打量。
一分鐘后，尤利讀完了證明書，再度抬頭時，成易看到他已經(jīng)脹得滿臉通紅。
“這……這上面寫著的，是黑接受了基改？而你……你才是那個沒有接受基改的原生人？”
成易微微一笑，輕輕地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