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樞禮終于明白了馬車隊是用來干什么的了。
莫裳月的公主府在京郊,雖然不華麗,但是當初建成時完全依的是莫裳月生母逸真皇后的意思。
逸真皇后是淑妃薨逝后父皇生生追封的。
無皇子可依無家勢可仗的淑妃,偏偏是父皇唯一認定的妻。
秋有閑庭桂子,春看清潭桃花,矮墻籬柵,明月半墻之際,竹影映墻,風中送香。
要尋著一塊地方開辟如此美景著實不易。
可是因為逸真皇后受寵卻英年早逝,只有九公主一個女兒,先帝只能在追思逸真皇后之際傾全部思念之情親手設計的公主府。
世安公主府。
世安是九公主的封號,九公主出世前就定下的封號。
“小九可知道父皇所給的封號是何意思?。俊?p> “小九明白的,父皇求的是一世長安?!?p> “可是,幼薇她沒能看到我們小九的一世長安啊?!?p> 幼薇,幼薇,父皇常常喚母妃的閨名。
莫裳月依稀記得父皇曾同她坐在公主府內(nèi)的清潭邊同她說了這些話,那時父親眼眶分明已經(jīng)紅了。
所以莫裳月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樣的心情親手寫下“世安”這兩個字的。
后來呢,連父皇也沒有見到自己出嫁就駕崩了。
日出日落,歲歲年年,她進進出出公主府,但是許愿她的一世長安的兩個人都不在了。
隨著新帝登基,莫裳月的公主府自然升了個檔次——世安長公主府。
但是當年長戈在手,匆匆跨上馬鞍,為了打仗一頭鉆進軍營訓練了半載兵馬,之后就出征了。
兩年了,這是莫裳月第一看到增規(guī)加制后的長公主府的樣子。
“這些個言官還敢說我不懂規(guī)矩,”莫裳月挑著眉,打量著新公主府匾額上大寫的“長公主”冷冷道,“九公主的稱號,早就不屬于我了?!?p> “小九,小九?!?p> 九公主這身份本就隨著父皇的故去成了過往。
勒馬駐足,她一雙鳳眼里滑著一縷淡淡的悵惘,府內(nèi)的花應該開了好幾季,香料釀了一茬又一茬吧。
“殿下可算回來了!”公主府門輕啟,迎面而來一個白里透紅,圓臉蛋,大眼睛的綠衣小姑娘。
小姑娘才往外邁了一步,就卻步了,瞪著她本就很大的眼珠子道:“殿下是打算把將軍府的馬匹都牽到公主府來養(yǎng)嗎?”
可不是,莫裳月紅衫長裙,跨在一匹汗血寶馬之上。鮮衣怒馬,人面艷絕,馬匹俊俏,身后跟著的皇家馬車隊就像是她領來陪襯的群馬一般,一時間公主府前原本還算寬闊的道路被擠得只容一人過了。
莫裳月笑道:“柳刀啊柳刀,我將軍府里都是戰(zhàn)馬,你何時見過戰(zhàn)馬后頭栓個拖車的?”
“所以,殿下這是要拆了公主府嗎?”柳刀眉頭不自然地怵了一怵。
莫裳月習慣性地伸手去揉太陽穴,碰到頭上的時候,才恍然想起來,自己頭疼癥似乎許久沒有犯了。
“柳刀,瞧你又惹殿下頭疼了吧。”
公主府門全開了,門后,一個鵝蛋臉的秀麗女子身著紫裳,身后領著一列輕紗長裙的婢女,裊裊婷婷;一個身著墨綠色勁裝的高大男子,身后領著一列輕甲侍衛(wèi),剛剛正正。
“紫戈、衛(wèi)安恭迎世安長公主戰(zhàn)勝歸府!”秀麗女子和高大男子帶頭行禮齊聲道,一個端莊,一個木訥。
“殿下頭疼好些了嗎?”紫戈上前問道。
“不礙事的,只是老習慣犯了而已?!蹦言?lián)u搖頭道,“說來也奇怪,我于西齊遇到一個小郎中,他看完后,已經(jīng)許久沒發(fā)作?!?p> 紫戈喜道:“殿下,連在敵國都能有奇遇,這可是得了先帝后的保佑吧!”
莫裳月微笑回應道:“紫戈,這些話先不急著說,你快帶著柳刀、玉弩收拾收拾東西隨我去將軍府常??;衛(wèi)安,你吩咐一下小廝清點一下公主府里的寶物,我一會兒過目后,一些珍貴物件搬到將軍府去。”
雖然褪下戎裝,卻還是一副雷厲風行的軍營做派。
紫戈有些為難道:“殿下這是徹底不要這公主府了?這……這可是先帝最愛的府邸。”
“怎么會呢?!?p> 其實怕睹物思人,莫裳月很久沒來公主府住了。而是常常去外祖父定西侯的將軍府,后來領兵之前,將軍府就賞賜給她了。
莫裳月柔聲道:“若是我真不要這公主府了,出征之前還需要你們來守著這公主府嗎?早把你們都送去將軍府了?!?p> “那這是?”
莫裳月淡淡道:“暫時租給西齊來的質(zhì)子了,誆些銀子。”
她輕身下馬,踏入公主府門,對衛(wèi)安道:“傳本公主命令,告訴諸位世安公主府的家丁婢女,暗衛(wèi)武士,長公主府還是本公主的,西齊王爺暫住期間不必低三下四,不必畏手畏腳,凡事有本公主擔著,長公主府與他沒有瓜葛?!?p> “是?!毙l(wèi)安低身行禮,接過汗血寶馬的韁繩,退了下去。
柳刀見狀,蘋果般的臉蛋上浮起兩個小漩,梨渦淺淺壞笑道:“殿下像是對這個西齊質(zhì)子意見很大,卻也難得能讓殿下惦記上,這位王爺生的可俊俏啊?”
莫裳月白了她一眼道:“柳刀,你什么時候能有個正經(jīng)模樣!”
“為了逗殿下開心,柳刀這輩子都難有個正經(jīng)模樣!”柳刀笑著吊上莫裳月的手道。
她個子高挑一身紅裝手上卻掛著個嫩綠羅裙的雙鬟丫頭,色彩真是喜慶得很吶……
莫裳月低眉打量著柳刀纏上自己紅衣的綠袖子,似乎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