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大人,請吧?!笔勘吂М吘吹貜澭卸Y。
女魃雙眼無神,木然走進殿內(nèi)。
大殿之上,高大俊美的應(yīng)龍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應(yīng)龍大人,”士兵跪地行禮,“按黃帝吩咐,將通敵者帝女魃交由您處置?!?p> 應(yīng)龍點點頭,看不出喜怒。
女魃的狀態(tài)很糟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過度使用能力必然會損傷根基。應(yīng)龍面前的她形銷骨立,脆弱蒼白,眼眸里空空蕩蕩,無悲無喜。
“我自有安排,都退下吧?!?p> 左右侍從領(lǐng)命而出,寬闊的大殿中只留下女魃與應(yīng)龍二人。
“你只能又把自己弄傷了。”
應(yīng)龍緩緩靠近女魃,想要伸手觸碰她。修長的指尖凝在空中,對上女魃無波的眼神。
“你要如何處置我?”
應(yīng)龍負(fù)手而立,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暗花袍,廣袖博襟襯的他俊美的容貌威嚴(yán)又莊重:“黃帝把你交給我,自然是要放你一馬。你若是想回赤水,隨時可以離開?!?p> 女魃沉默,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良久,才嘶啞著說道:“女娃的阿嚒還在赤水,我哪有臉面回去。”
她渾身都散發(fā)著萎靡的氣息,悲傷漂浮在她的眉眼和發(fā)梢中,一碰就要碎掉了。
應(yīng)龍最怕這種場面了,他強自壓下自己的不知所措,慌亂喚了下人帶女魃去休息。
等只剩下應(yīng)龍一個人,他坐在空曠的大殿里,目光呆滯。
他緩緩摸上自己跳躍的像是要撕裂胸膛破土而出的心臟,腦海也是一團亂麻絞在一起,讓他陷入某種可怕的譫妄。他無法思考,只覺得天水淹沒了魂魄,不能自主。
這種感覺,可真是不好。
女魃在應(yīng)龍這邊被照顧的細致周到,仆從與來往的士兵都只知道這是應(yīng)龍的座上賓。
有應(yīng)龍的指示,女魃在這里通行無阻。她冷眼看著黃帝的將領(lǐng)們來往出入,嗤之以鼻。
“你整日都在忙些什么?黃帝還有哪個侄女需要圍剿嗎?”
應(yīng)龍淡淡放下手中折子,無奈解釋道:“管理一個偌大的神州,是很麻煩的?!?p> “哦?!?p> 應(yīng)龍起身,帶著女魃去后院散心。
“我知你難受,可是人死不能復(fù)生,她不過是個認(rèn)識幾年的小姑娘,你也未免太上心了?!?p> 院里的桃花開的正盛,粉紅團簇雀躍,生機勃勃。
女魃想起自己赤水的山頭不生桃花。
“我自問并不是一個感情用事之人,我在洪荒漂流萬載,殺過無數(shù)人,見過更多的死人。”女魃的聲音又輕又慢,她受傷的時候會時不時變得柔軟。
萬年前應(yīng)龍撿回的那個女魃,也總是用這種語氣說話。只是那時,她似乎沒有這么多悲傷。
“可是應(yīng)龍,我有時懷疑你根本沒有七情六欲?!?p> 應(yīng)龍不語,水藍色的眼眸無悲無喜,明明盛了滿世界的琉璃,卻露不出一點情緒。
“你還沒說為什么這么看重女娃?!?p> 女魃嘆了口氣。
良久,她才聲音飄渺地答道:“女媧娘娘收養(yǎng)我的時候,我也就和她一般大小。”
星輝綴滿夜幕,女魃照例趕走下人,準(zhǔn)備就寢。窗月微瀾,無風(fēng)自動。
“誰?”
女魃皺眉。
夜幕中,一雙淡紫色眼眸滿溢星辰。
“震蒙珠!”
絕色的女子現(xiàn)出真身,一身黑衣完美地融入夜色,波浪銀發(fā)被利落地卷起用黑色頭巾蓋住,雖說她并不想引人注目,可是女魃還是為她的姿容暗贊一聲。
“好久不見,帝女魃。”
“黃帝肯定在到處追查你,人多眼雜,你如何過來了?”
震蒙珠不置可否:“抓住我可沒那么容易?!?p> 她取下背后的黑布罩著的一個大包袱,鄭重地平放在地上:“我想,你才是保管她最合適的人選?!?p> 黑布掀開,露出女娃僵硬鐵青的半張臉。
女魃神色大變。
她一把撲上去:“你怎么做到的?”
震蒙珠聳聳肩:“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南海。”
“多謝,我沒想到還有機會見到她。雖然……是尸體?!?p> 震蒙珠抿唇。
“我只是覺得應(yīng)該這樣做?!?p> 女娃的尸首已經(jīng)送到,她又并無可與女魃敘舊的交情,震蒙珠本改乘著夜色趕緊離開,可是她卻面露踟躕,不知是在思量什么。
“還有何事?”女魃奇怪道。
“你可去過南海?見過禺強?”
女魃面色沉下來。
震蒙珠趕緊擺擺手,解釋道:“我不過是隨口一提,你不要放在心上?!?p> 女魃恍然大悟:“你喜歡他?”
本以為猜對心事,可是震蒙珠卻不見羞澀,反而大大方方道:“也談不上喜歡,不過他的確是個好人。他手刃了我的父親,我本想拋韜光養(yǎng)晦找個機會殺了他的?!?p> 震蒙珠忽的露出一個輕笑:“很奇怪吧,我居然放過了自己的殺父仇人。可我確實原諒了他,他是難得善良的人,只是太聽命于黃帝了。”
女魃想起另一位過于聽命黃帝讓她煩惱的男人,深以為然。
“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我知道你對他很重要?!闭鹈芍檎J(rèn)真地盯著女魃的眼睛。
女魃垂眸。
“不可能了,他欺騙了我,也欺騙了女娃。對女娃來說,這無法原諒?!?p> 震蒙珠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去。
“保重?!迸奢p聲道。
南海深處,禺強指揮著眾人在各處布置陣眼,重修宮殿。
“大人,范圍過大,”術(shù)士為難地看著這大片海域,“從前震蒙氏用無數(shù)珍寶靈石才將陣眼砌起。那般龐大的數(shù)量再難為繼,我恐怕無法勝任啊?!?p> “那便縮小結(jié)界,我也不需要太多凡人呆在這里,做出水晶宮的結(jié)界就好?!?p> “是。”
海底散落著無數(shù)珍寶的殘片,海水浩瀚無垠,仿佛在說這些都不值一提。
“大人,黃帝說重修宮殿的玉石他會派人送來的,讓您不要節(jié)省。”
禺強輕笑。
沒什么好后悔的。他年紀(jì)輕,黃帝于他如叔如父。
黃帝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他太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為黃帝殺的人,又哪里差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