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覺得花氏夫婦有所隱瞞,那我們還是得回到他們身上去,至少要從他們口中探出風月樓的紅媚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由于難度比較大,胡小二提議我們分隊逐個擊破,我和十姑一隊去探煙薰姑娘的口,胡小二、師兄和黑捕頭則去風月樓找“侍酒郎”花榮月。
都說女人是最懂女人的,但當十姑問起我有幾成把握時,我還是有些為難。
“說不準吧,你要知道,我從小就跟著我?guī)煾负蛶熜忠黄鹕睿y猜姑娘家的心思?。 ?p> 我絞盡腦汁地要想個對策出來,就見她紅著臉扭扭捏捏道:“女俠,你說,你說如果我問那方面問題呢?她會不會告訴我?”
“哪方面問題?”
“就是……比如,比如,姑娘如何討得男人歡心的,諸如此類的?!?p> “嗯?”
“煙薰姑娘是出了名的美人,又那么多人喜歡她,而且你師兄之前也不是……就是可惜了,現(xiàn)在她的臉,唉……”
聽著十姑的嘆氣聲我突然靈光一現(xiàn)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
“十姑,有了,”我信心百倍地拍拍她肩膀道,“你放心吧,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p> “???”
“我有秘密武器,你等著瞧。”
我同十姑一起回到了瓦片房的門口,不出胡小二所料,煙薰姑娘果然還待在那里。見到是我和十姑之后,她那冷清的雙眸里閃過一絲驚異,又迅速恢復如常。她朝我倆身后轉了一眼后,讓出了一條道,“先進屋說話吧?!?p> 屋里窗明幾凈,燭臺里還剩下昨晚燃盡的蠟渣。煙薰姑娘為我們倒茶,就只是倒茶并不言語。三只瓷杯里蕩漾著淺銅色的茶水,她拿起一盞坐在一邊淡淡地喝起來。我和十姑學著她的樣子也淡淡地喝起茶來,心里早就火急火燎的。十姑面色尷尬地朝我一皺鼻子,我干咳一聲,下定決心開口道:“煙薰姑娘,其實我們這次來還是想向你請教一些事。”
“若是為了那幾樁舊事,二位還是請回吧。昨晚花郎說得也夠多了,”她道,“我們夫妻兩個只想過清靜日子。”
“你誤會了,煙薰姑娘?!?p> 我放下茶杯,一搓手心里的冷汗,淡定道:“其實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姑娘你?!?p> “為了我?”煙薰姑娘語氣上揚,顯然有了幾分興致。
“姑娘可聽說過木陀花?”
“天下第一奇花,清麗高雅,不輸牡丹?!彼従忺c頭,“五年前我還有幸見到過它開花的盛景?!?p> “那——”十姑聽罷搶我一步開口道,興許她要問跟師兄有關的事情,但又意識到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倏地止語朝我看來。
我佯裝又干咳了下,給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繼續(xù)往下說,“煙薰姑娘,那你可知,木陀花除了美麗,還有奇效。”
她定是知道的,當年花榮月還解了她寫木陀花的謎語“似藥不是藥,應為仙家物。山中晴日找,夜間韋伏來”。我猜她不僅知道,還很了解這種花。果然,她一挑眉道:“此花的花蕊可以止血,與烏芳草碾碎煉制成丹,還有祛疤養(yǎng)顏的功效。但是木陀花稀少無比,又極少有醫(yī)師能把其煉成丹藥,能不能祛疤養(yǎng)顏還有待世人商榷?!?p> 煙薰姑娘看著我,露在面紗之外的眼眸里似笑非笑道:“二位今日來就是問我木陀花的事?那這如何能說是為了我呢?”
“這自是為了姑娘你的?!蔽页p聲道,“因為我手里有養(yǎng)顏丹,以木陀花和烏芳草煉制而成,可以祛疤養(yǎng)顏,令容貌恢復如初?!?p> 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可以忍受自己容貌盡毀,更何況,煙薰姑娘還是個有名的美人。
她稍作一愣,語氣里透著些許懷疑,“小丫頭,養(yǎng)顏丹可是稀有靈藥,你如何會有?”
“我?guī)煶心吧仙角f,家?guī)熀歪t(yī)圣云娘娘交情匪淺,她醫(yī)圣老人家來山莊上小住時,師弟得到了她的幾分真?zhèn)?,而后有幸煉成了養(yǎng)顏丹?!蔽颐娌桓纳睾a了幾句,雖然我對小玖夜的醫(yī)術十分自信,但想讓旁人信服,還是得給他安上個好師父。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煙薰姑娘,你要知道養(yǎng)顏丹既是稀有靈藥,那它是任何疤痕都能除的,被刀劍所傷的,也包括……被大火燒傷的肌膚上的疤痕?!?p> 舉世無雙的豪俠榮月被一場大火毒害成這般難堪模樣,我猜她就算不在意自己,也會為情郎想一想。不出所料,煙薰姑娘端正了身子,眼神也漸漸凝重了幾分,“既是稀有靈藥,你要給我,那便是要拿同等價值的東西來換。說吧,你想要什么,或者你又想從我身上打聽到什么?!?p> 煙薰姑娘是聰明人,跟聰明人就不該拐彎抹角,“我確實想向姑娘打聽一個人,”我咽了咽唾沫緩緩道出了口,“就是風月樓的主人,紅風塵?!?p> 聽到這個名字后,她很快地皺了眉頭,我捕捉到她眼底的一絲警覺,她道:“你打聽她做什么?”
我擒住手掌心中的那抹冷汗,有些試探地向她攤牌:“姑娘不覺得奇怪嗎?書上記載這里明明是落日鎮(zhèn),可鎮(zhèn)前的牌匾上卻寫著落馬鎮(zhèn)。況且這里在四陸的西北道上,居于內(nèi)陸,絕不可能像江南那般水域遼闊。而據(jù)我們推測,這一切的奇事怪景都是三年前風月樓來到此處才有的。由此可見,風月樓之主,人們口中的那個絕世媚娘紅風塵,不是個簡單的人物?!?p> “女俠多慮了?!睙熮构媚锸掌鹚星榫w,一如她原本就該有的清清冷冷的神色和語氣,“書也有記錯的時候,不是嗎?我同花郎一年前來到此處便是今日你們所看到的樣子,我們從不覺得奇怪。這里的人世代打漁為生,更沒有什么問題。至于樓主紅風塵,那更抱歉了,她既為我之主,我又豈能在背后說道她?這次,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
她站起來,背過去輕拂紫袖,似不想和我們交談下去。我焦急起身道:“煙薰姑娘,方才我并未說這里的人有問題,你能先說出口,便是最大的問題。你若是不愿意講他人是非,我便換個問法,如今你所在的風月樓和江南蘇揚坊間的風月館是何關系?你既已脫離風月,又為何要去風月樓里撫琴?如此引人耳目,逃難避世也不是這么個避法。”
此番追問,讓她的身形僵在原地,十姑也站起身與我并肩而道:“風流谷從前到過風月館,他說從里到外,風月樓幾乎和風月館毫無差異。煙薰姑娘你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地獄般的地方出來,又怎會再讓自己陷入一個和它一樣的暗穴里?花大俠也定然不會應允?!?p> “煙薰姑娘,你和花大俠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說出來,我們大家可以一起幫忙?!?p> 我和十姑對著那默言的背影靜候許久,期間十姑扭頭無聲地問我“下一步該怎么辦”。我對著她無奈搖頭,我沒有法子了,話全都說了。若還是不行,那我們這邊這條線算是斷了,得看胡小二他們的了。
只見那紫影緩緩轉過身,這次那對剪水瞳里似滿含心事和愁緒,她凄然輕聲道:“風月樓和風月館是不一樣的?!?p> 僅那么一句,我心中便肯定了那個猜測,風月樓果然藏了許多秘密,幻象迭生,說不定還藏著馬師有那丟失的畫。只是煙薰姑娘就此止語,不愿再說得更多了。
“你們走吧。若再不走,可能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那些關于風月樓和紅風塵的事我無可奉告,花郎也是?!?p> 煙薰姑娘毅然決然的樣子令我和十姑都十分泄氣和沮喪。我正想著是打道回府,還是再掙扎一會,頃刻間,數(shù)支短箭“咻咻——”破窗朝我們而來。
短箭尖鋒利無比,又亮得發(fā)黑,一看就是淬了劇毒。我和十姑抽出長劍擊箭護身,奈何從屋外發(fā)射過來的短箭越來越多,四處的窗紙都被戳滿了洞,隱約能看見幾條黑影閃過。
師父的劍法我學得平平,十姑也初出茅廬同我一樣躲閃得很是吃力。這時刷的一下,幾條紫紗襲來護在我倆身邊,柔紗帶著強大的氣流震開了周圍的短箭。煙薰姑娘手執(zhí)紫紗,眉目凌厲道:“這里不能再待了,我們小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