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繁。
孟瑯背對著陳惜命坐在河邊,肩膀不停地抖著,身上已經(jīng)被河水浸透。
陳惜命站在河邊的樹下望著月亮,滿眼的惆悵。
“孟公子?!?p> “叫我孟瑯吧?!泵犀樢廊粵]有回過身,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陳惜命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好,孟瑯。好好對蕭蕭,若來日蕭蕭受了一絲委屈,我會殺了你?!?p> 孟瑯輕哼了一聲道:“用不著你說,我自會好好待她的。再說,誰敢讓那位姑奶奶受委屈?。俊?p> 陳惜命點(diǎn)頭,又說了一句:“以后別去妓院了?!?p> “戒了就是?!?p> 兩個大男人就這樣背對著背陷入了沉默。
許久許久,孟瑯開口道:“陳將軍……”
“叫我二叔?!?p> 孟瑯那邊明顯是語塞了片刻,最后嘆息一聲,極為不自然地道:“好,二……二叔!”
說出這句話,似乎是抽走了孟瑯最后的一絲力氣。
隨后孟瑯緩緩問道:“你做這些,蕭蕭知道嗎?”
“她不需要知道,只要她余生幸福平淡便好?!?p> 孟瑯嘆息一聲,問:“值得嗎?你明明喜歡她?”
陳惜命轉(zhuǎn)過了身體,看著孟瑯的背影道:“孟瑯,你我都清楚,人活在世身不由己,我畢竟是蕭蕭的二叔?!?p> “我擋得住百萬雄師,卻擋不住那悠悠眾口!眾口鑠金,人言可畏?。 ?p> 孟瑯突然不屑地笑了一聲道:“你陳惜命也有害怕的事?管他是王公貴胄,還是平民百姓,一槍下去,不閉嘴也閉嘴了?!?p> 陳惜命瞥了一眼孟瑯道:“殺得完嗎?就算我不怕,難道讓蕭蕭余生歲月都活在白眼中嗎?”
“那口誅筆伐的威力可是要遠(yuǎn)遠(yuǎn)勝于我的雪狼衛(wèi)!”
孟瑯沉默了一下突然問道:“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把蕭蕭讓給我?”
“不是讓,是交給你?!?p> 孟瑯猛得轉(zhuǎn)過頭,近乎咆哮地喊道:“那你他娘的還打我一頓干什么?”
借著月光,孟瑯此刻的模樣已經(jīng)完全顯露,怎一個慘字了得。
鼻青臉腫,眼眶淤青,嘴角處甚至還滴著血,原本還算英俊的臉孔此刻簡直面目全非。
陳惜命哼了一聲,冷聲道:“單純就是為了……爽!”
說完話,陳惜命轉(zhuǎn)身離去。
身后孟瑯大喊出聲:“陳惜命,你個老變態(tài)——”
“叫二叔?!?p> “叫個屁!”
唰——砰——
一柄銀色的飛刀擦著孟瑯的頭皮而過,狠狠地扎進(jìn)了一旁的樹中。
孟瑯眼神陡然大變,下一刻扯著脖子喊道:“二叔!”
……
就在孟瑯與陳惜命“打斗”之時。
村中華源家中。
第五臨舒盤膝坐在窗口,身前放著一張七色的紙。
突然,第五臨舒猛得張開了雙眼,下一刻,一口鮮血奪口而出!
所有的鮮血都噴在了那張七彩的紙上,在其上顯出了一個極為不規(guī)則的形狀。
臨舒臉色蒼白,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一手支撐著身體,一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似乎下一口鮮血隨時會噴出一般。
但是此刻臨舒精致的小臉上卻露出了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如空中明月一般動人。
忽然,一道身影飄然出現(xiàn)在臨舒的窗前。
“你這又是何必呢?”聲音極為空靈,正是第五輕塵。
臨舒搖了搖頭,手指在空中寫出了幾個字:“蕭蕭姐是好人?!?p> 第五輕塵搖了搖頭說:“臨舒,天機(jī)神秘莫測,若是命中注定,就算你不去窺探,命運(yùn)也會沿著既定的路前行?!?p> “若是有人執(zhí)意逆天改命,你我都無能為力?!?p> 臨舒笑著寫下了一行字:“我想知道他們最后會怎樣。”
“那你看到了你想看的結(jié)果了?”
臨舒微笑點(diǎn)頭。
片刻后,第五輕塵又問道:“想好了?要隨他們出去?”
第五臨舒輕輕點(diǎn)頭,眼中帶著堅(jiān)定。
第五輕塵嘆了一口氣說道:“唉,為什么偏偏是你遇到了那個人呢?有機(jī)會去一趟浩渺湖吧,那里有人可以治好你的舌頭?!?p> 第五輕塵說完話便飄然離去,臨走之時又囑咐了一句:“臨舒,天機(jī)不可輕窺,日后應(yīng)收斂,就算窺得天機(jī),也切不可違,否則你會死的。”
“謹(jǐn)記……”
……
因?yàn)槊犀樀摹爸貍焙团R舒的虛弱,眾人只能又多在不知淵待了一段時間。
不過這段時間眾人也只是在村中住著,卻并沒有接觸到不知淵最神秘的地方。
五天之后,眾人站在村口。
第五輕塵站在眾人面前,伸手交給了竹落雨一個布囊。
“這就是明月花的種子,只要月圓之夜將其種在土中,一個月后便會開花了。”
竹落雨滿眼感激地接過種子,手指都因?yàn)榧佣澏丁?p> 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是得到了明月花了。
第五輕塵輕輕開口道:“明月花長在不知淵的外面,本來是需要你們從山壁爬上去自己取的?!?p> “不過看在臨舒的份上,我就破例給你們了?!?p> 竹落雨是個明白人,立刻來到臨舒身前躬身道:“竹某多謝臨舒妹妹?!?p> 隨后轉(zhuǎn)向第五輕塵道:“圣女您請放心,日后只要臨舒有需要,竹落雨萬死不辭?!?p> 穆蕭蕭也笑著拉著臨舒的手。
第五輕塵轉(zhuǎn)身而去,淡淡地道:“不要輕言生死,若是你死了,那取這明月花又有什么意義呢?隨我來吧。”
竹落雨聞言一滯,又向著第五輕塵深深鞠了三躬。
突然第五輕塵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笑道:“忘了提醒,明月花的種子有劇毒,切記不可入口!”
說完話有意無意地瞟了孟瑯一眼,惹得孟瑯一陣尷尬的咳嗽。
眾人隨著第五輕塵而去,陳惜命卻始終與穆蕭蕭保持著距離,這令穆蕭蕭皺眉不已。
倒是孟瑯,與穆蕭蕭走得格外近了些。
只是此刻孟瑯臉上的淤青還沒有完全褪去,穆蕭蕭詢問過孟瑯好多次他到底是如何弄得如此狼狽。
孟瑯卻只是說夢游掉進(jìn)了山溝里摔的。
對于這個說辭,穆蕭蕭從未信過。
不過片刻之后,眾人便來到一處山壁旁,山壁之上有一個不小的山洞。
第五輕塵向著幾人說道:“諸位,我便就送到這里了,從這山洞出去便會到那片冰原,之后能不能活著走過你們來時的路,就要靠諸位的造化了?!?p> 幾人一一向著第五輕塵告別后,便依次走進(jìn)了山洞之中。
山洞外第五輕塵的聲音傳來:“陳將軍,還望您多多照顧臨舒?!?p> 陳惜命頭也沒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另外,若是到了那雪山之頂遇見百一書的尸骨,替我和他說一聲?!?p> “就說他將他的朋友忘在了冰原之下,小里一直在等著他回來?!?p> 陳惜命終于開口回了一句:“放心,我定會轉(zhuǎn)達(dá)到的?!?p> 幾人的身影隨后逐漸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關(guān)于臨舒身世,穆蕭蕭這次也了解了大概。
就如陳惜命所說,臨舒在某種意義上說,其實(shí)就是草原上的巫者。
巫者向來神秘莫測,且萬中無一,草原各個部落無論大小皆有屬于自己部落的巫者,用于祭祀。
但大部分的巫者只不過徒有虛名罷了。
正真的巫者少之又少,而所謂的巫術(shù)也正是從不知淵傳出去的。
不知淵遺民乃是明月古國的后代,而兩千年前的明月古國有著其特殊的文明。
其中以兩大姓氏為首,分別是皇權(quán)掌控者的“華”姓,與神權(quán)掌控者的“第五”姓。
第五一族天生藍(lán)眸,其族內(nèi)有著特殊的修煉之法,也就是俗世眼中的修行。
其中會有少部分第五一族的族人會在人生的某一時刻覺醒一種能力,傳說可以預(yù)見短暫的未來。
而臨舒與第五輕塵就是這一類特殊的人。
如華源所說,不知淵并不是完全封閉,每年都會有淵中人進(jìn)入中原。
臨舒的父母正是這一類人。
不幸的是臨舒的父親后來不知去向,而她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
在臨舒九歲那年,她的母親積勞成疾死在了草原上。
臨舒無親無故,就此流落草原。
越是知道這些,穆蕭蕭就越是心痛。
若是臨舒真的可以預(yù)見短暫的未來,那當(dāng)初她被那殘忍的西北軍割掉舌頭之前,將會承受何等煎熬恐懼??!
……
幾人在山洞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
當(dāng)陽光伴隨著冷氣一起包裹住眾人身體的時候,幾人知道,終于回到了那片冰原。
穆蕭蕭長出了一口氣道:“終于要回去了,希望歸途一切順利吧!我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美食在向我招手了?!?p> 孟瑯忍不住說道:“別高興得太早,萬一我們倒霉和那個百一書一樣死了怎么辦?”
穆蕭蕭輕哼道:“烏鴉嘴,有我二叔在你就放心吧。是不是啊二叔?”
說著話,穆蕭蕭看向了陳惜命,但是陳惜命卻表情極為冷漠。
淡淡地說道:“生死無常,聽天由命吧?!?p> 說完話,陳惜命也不看穆蕭蕭一眼,當(dāng)先邁步而去。
留下穆蕭蕭一臉茫然。這幾天她總有一種感覺,陳惜命似乎在有意地疏遠(yuǎn)她。
孟瑯來到穆蕭蕭身邊,笑著說:“走吧,你二叔不要你了,你未婚夫我可以保護(hù)你啊。”
也許是當(dāng)紈绔子弟時間太久,孟瑯無論說什么話總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印?p> 穆蕭蕭噘了噘嘴說:“你還是保護(hù)好你自己吧孟大少爺!別到時候吃金牙還要我們救你?!?p> 孟瑯滿臉的尷尬嘆氣道:“看來這顆金牙成了本少爺這輩子無法抹去的污點(diǎn)了?!?p> 由于這條路來時已經(jīng)走過一次,所以回去的時候幾人都準(zhǔn)備得很充分。
行至最后一座雪山頂?shù)臅r候,足足要比來時快了兩天的時間。
日落西山,天光漸暗。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有意安排,今夜幾人只能再次與百一書同居一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