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萊爾王室的繼承人只有一對姐妹,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雖然這對于皇族來說是一件不幸的事,但國王并沒有對皇后和他的女兒施以暴行,反而對她們關愛有加,很快,他的大女兒就長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到了女兒談婚論嫁的年紀,國王陛下也是時候挑選一位適合的王子來做女婿了。
我本以為事情會這樣發(fā)展下去,在我的想象中,姐姐會穿著純白的婚紗,戴著特制的白金王冠,在大家的祝福聲中和自己的丈夫——某國的王子——一起踏入婚姻的殿堂,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姐姐艾薇兒得了一種怪病,她變得極其暴躁和易怒,有人說她生氣的時候甚至想動身殺掉身旁的人。
我不相信曾經(jīng)溫柔的姐姐會變成這樣,我不止一次地跑去姐姐的房間找她,每次都被門口的衛(wèi)兵給無情地阻攔。
“公主殿下,請回吧。這是陛下命令,我等不敢……”
“那好!我去找父王問個清楚!”
當我向父親問起姐姐的事時,他卻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冷酷表情。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要再問這件事后,便快步離開了。即使我當時只是小孩子,我也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我不敢再詢問關于姐姐的事,姐姐也再沒有出現(xiàn)在我面前,直到……
那一天,王都的城門被攻破了,御林軍在大街小巷中與敵人戰(zhàn)斗,可雙拳始終難敵四手,很快,敵人就推進到了王宮的附近。騎士長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但我在離開之前,我還想要做最后一件事。
我跑到姐姐的房間門前,使勁地敲門喊道:“艾薇兒姐姐,艾薇兒姐姐!”
沒有人回應我,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樣。
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回答我,即使是一句話,一個信號也沒有。當騎士長把我?guī)щx那里時,我問他姐姐在不在房間里。
“殿下,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提起她,在接下來顛沛流離的幾年里,我一直將她埋在內心的深處。
她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一件事——如果我有機會再次見到她的話,我再也不想松開她的手了。
……卡薩斯地下墓穴上層,主墓室門前。
我感覺我的腿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我坐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
難道說,我最多只能控制這點時間嗎?顯然這是不夠的,如果在這里倒下的話,接下來的路妹妹根本不可能走下去。
什么?那是?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一個黑影在我面前閃現(xiàn),這個身影我曾經(jīng)見過,而且是我絕對不想再見另一面的人。不,說他是人,也太看得起他了,他根本是魔鬼的化身,不知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你還記得我嗎?公——主?”他拖著沙啞的聲音對我說道。
“當然,你這個人渣。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所作所為的?!?p> 他聽后突然狂笑不止,我很反感他這種神經(jīng)兮兮的行為,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動彈了。他輕蔑地說道:“好!好!這就是我想要的??磥砟阋呀?jīng)完全變成那種東西了?!?p> 我不知道他指的那種東西是什么,他以前完全沒有提到過。
“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吧,艾薇兒?!彼伦约旱亩放?,露出光禿禿的慘白頭骨:“我不比你好過多少。但多虧了你的幫助,我完成了我畢生追求的事業(yè)!”
說完,他的背后走出一個女人,當她暴露在燈光之中時,我不禁發(fā)出了恐懼的驚叫聲。那個女人正是我原本的身體?。繛槭裁??明明沒有了靈魂卻還能動?
他撫摸著那具身體的臉頰,又“咯咯咯”地奸笑起來:“我說了,多虧你我才做出了這具完美的人偶。你看她多美啊,潔白無瑕的身體才是最棒的材料。哦,差點忘了,這不就是你自己嗎!艾薇兒·奧克萊爾!哈哈哈哈哈……”
“我還以為什么呢?!?p> 他停下了狂笑,兩只空洞的眼眶緊緊地盯著我。“你說什么?”他冰冷地問道。
“我說!”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說道:“你所謂的‘畢生事業(yè)’只讓我感到惡心!我不想知道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你的臟手已經(jīng)玷污了我,你根本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你的行為也讓我作嘔,我勸你最好放開我的身體,不然我會對你不客氣!”
“哼,說得不錯。那這樣如何呢?”
他舉起手朝向我,做了一個握拳的動作。我頓時感到身體一下子變得沉重,意識也像要飄走似的。
“你……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他沒有回答我,而我的靈魂竟然被強行脫離了妹妹的身體,被他一把拖進了我原先的身體里。
“你忘了嗎?你能進到她的身體里,完全是我的功勞?。 ?p> 他這么一說,立馬勾起了我的記憶。
當年,我躲在房間里,當我看到窗外的城市火光沖天就知道,當年的惡果我們還是嘗到了。
七年前,這個人第一次到王宮里來,他自稱是從遠方來的魔法師,向我的父親,也就是國王展示了一些大家都沒有見過的魔法,其中也包括一些擁有強大力量的魔法。這使得他取得了父王的信任,將他任命為宮廷法師。
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那雙隱藏在斗篷下的賊眼讓我十分不安。有好幾次,我都感覺他在悄悄盯著我,但我考慮到自己的身份,沒有去和他當面對質。
過了一段時間,卡薩斯王國吞并其他小國的事已經(jīng)傳到了國內。就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分,他向國王進言,聲稱有一種古老的儀式,可以使得整個王國都籠罩在一道魔法屏障中,任何人都不能破壞掉它。
一開始,大家都有所懷疑,但看他做了一次小演示——用一只白鵝做祭品,升起了一道可以遮住一座房子的魔法屏障后,大家相信這個人能夠拯救這個國家。
于是,他獲得了準備儀式的許可,但這時,他卻提到了一個條件:必須用一名王室成員作為祭品。
他選中的人是我的妹妹——芙蕾伊德·奧克萊爾,可她只有十歲??!我向他哀求,讓我代替妹妹作為祭品。而最終,他同意了我的請求。
當我走進他準備好的法陣里后,他立刻念動咒語,啟動了他的魔法。
從法陣的光芒中出現(xiàn)了一只幽靈般的黑色怪物,我想躲開它的攻擊,但我的周圍都被看不見的墻給封閉了。
“別躲開啊,你可是祭品吶?!?p> 我聽到他的話,壓住了心里的恐懼。為了我的國家,為了妹妹,我怎樣都好了。
我以為那只怪物要吃掉我,于是低下頭跪在它面前,準備“引頸受刑”。
奇怪的是,它并沒有立刻跳上來攻擊我,而是站在我面前打量。魔法師顯得很緊張,也許是害怕這個生物不接受我這個祭品,我更是大氣都不敢喘,這種被動地等待死亡的滋味實在太不好受了。
這時,那只怪物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朝我撲了過來,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我任由它隨意撕咬我,反正結局也已經(jīng)注定了。在我閉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聽到魔法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已經(jīng)完了,但是我的家人能活得好好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周圍開始嘈雜起來,我還以為我已經(jīng)到了天國的簽到處,但事實是我的護衛(wèi)們發(fā)現(xiàn)我躺在法陣中央,而那個魔法師也從此消失不見了。
是的,我并非要被那只怪物吃掉,而是要“吃掉”那只怪物。它不知用什么方法進入了我的身體,我現(xiàn)在和它融為一體了。每當它發(fā)怒時,我都會控制不住自己傷害他人的手;每當它在我身體里亂竄時,我只能用怒火來發(fā)泄難受的情緒。
父王很后悔,他說對不起我。
不,不是父王的錯,我回答道。
那個魔法師,他才是問題的根源,不是嗎?
父王派出騎士去尋找那個法師,找了很久,沒有一點線索。我身體里的異獸也愈發(fā)難以控制,我只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以免傷及他人。
我的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我發(fā)生了什么,我隔著房門聽到她在外面嚷嚷,盡管我很想打開門擁抱她、安慰她,讓她不要再擔心我,可是我不能這么做。
我現(xiàn)在純粹是一個怪物罷了,它只差幾步就要把我同化了。這恐怕才是那個魔法師真正的目的。
我曾想過自盡,但很不幸的,我體內的怪物控制著我,把我手上的刀給扔出了窗外。它說,它不想在即將成功的時候發(fā)生意外。它夸贊我,說我是它遇到過最好的苗床。
我受夠了,我一點也不想聽到它的聲音了。
就算你跑到最安靜的山洞里,就算你逃進地底深處的牢房里,就算你把自己變聾,我的聲音還是會徘徊在你的腦子里,它警告我。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那一天,王宮也最終淪陷了。我被卡薩斯的士兵架著胳膊,拖進了王宮的地牢里。
正當我以為我的尸體都會爛在這里的時候,我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你好啊,想喝點水嗎?”他嬉皮笑臉地說道。
我抓著鐵門的欄桿,恨恨地盯著他,罵他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別這么看著我,你可是自愿的,記得嗎?”
“自愿?”我憤怒地喊道:“你騙了我父親,騙了我!”
他哈哈大笑:“那當然,如果不是你們蠢,我又怎么能騙你們給我準備儀式!”
我的憤怒已經(jīng)到了極點,再加上體內怪物的慫恿,我像一條瘋狗一樣抓著他的衣服,差點就要咬上去。
“哦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吧。你妹妹逃出去了,你可以放心了?!?p> 芙蕾……她逃出去了?太好了……
我的怒火頓時消散了一半,緊接著,他又開始威脅我:“但是你知道嗎?她現(xiàn)在肯定還沒跑遠,只要我隨口給上頭一匯報,派幾個騎兵去追,她離死就不遠了!”
我心頭一緊,忙問道:“你……你想怎樣?”
“嘿嘿,你體內的東西差不多該成熟了,也是時候讓他獨立成人了,是嗎?”
“你,你想干什么?!”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想回憶起來了,總之后來他把我的靈魂放逐到了我妹妹的身體里。因為被怪物附身的后遺癥,我的靈魂也收到了污染,我變得十分暴躁和易怒,這才有了之前的種種事跡。
現(xiàn)在,他又把我的靈魂拉回了我的身體里,他到底想做什么?
再一次的,我感受到了怪物在體內的竄動。我還沒適應這種痛楚,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我能覺察出,這只怪物已經(jīng)完全成熟了,它變得更加難以控制了。
我的呼吸還很困難,只能一字一句地說:“你……把我……拉回來,就是因為……”
“沒錯,它太難掌控了,想要把它完全控制在股掌中,還得請個經(jīng)驗豐富的人來協(xié)助我呢,你說是吧?公——主——殿下?”
混蛋,當我是工具人嗎?我可不會在乖乖聽你的話了!
我努力地站起來,想要給他一拳,但我現(xiàn)在實在太虛弱,他輕松地接下了我的拳頭。
“別急,別急。我們慢慢來?!?p> 盡管他已經(jīng)沒有了皮肉,但他的聲音依然掩蓋不住自己奸邪的表情。
我拼命地想推開他:“走開!別碰我!”
“姐姐?”
我和他同時轉過頭看向芙蕾,她也疑惑地看著我們。
怎么辦呢?我自言自語道。事情已經(jīng)沒法收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