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虛竟夢到了茹筠。
他許久不曾做過這般真實的夢了。
“若虛哥哥,這名字聽起來真是斯文得讓人發(fā)抖!”脆生生的笑像是剛采下來的嫩菱角,有些扎人,其實又甜又涼,沁到心底去,“你們大梁人取名實在太奇怪了?!?p> 林若虛這個名字叫了這么多年,此刻被她一提,他自己默念幾遍,竟也打個寒噤,覺得肉麻起來。他笑著對她說:“茹筠,這名字一聽就是異族。”
這是句玩笑話,茹筠自然也不生氣,卻扭頭嗔怪道:“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們東?!甭牭竭@里他卻驚了,忙不迭伸手捂了她的嘴,輕聲地卻著實有些惱了地提醒:“哪怕在我面前,也不能輕易提及你是東海人!你難道不知大梁和東海向來有宿仇,隔些年便開戰(zhàn)嗎?”
茹筠想反駁,一張嘴,他頓覺手心軟軟的癢,這才發(fā)覺實在是于理不合,此舉簡直是僭越,臉瞬時紅了。而茹筠也憶起剛才一只大手暖暖地在臉上,眉眼一垂,眼角對他一瞥,波光流轉間,他快要暈眩過去。
許久,茹筠軟軟的聲音低低地傳來:“你明明中了我的毒,為什么竟還怕我死?”
此時他鼻息間是淡淡的蘭花香,卻比當日初見茹筠時她給他下的毒那股濃郁的香氣更為撲鼻,兩腿幾乎和茹筠的聲音一般軟下來。林若虛兩手握拳,攥得緊緊的,似是這樣才能給雙腿一點力氣。他想要答,又不知怎么答,嚅囁了一聲:“你總是知道的,我不愿你死?!?p> 突然間,一個又軟又涼的物事來到掌心,輕輕一撓,他禁不住松開了手。然后用指尖試探著它,它與那指尖輕輕一點,它想要逃,他的手追過去,一下握住那纖纖的食指,像是手中握著一枚寒玉。
“林若虛,你壞死了!”茹筠嚷著,“剛才你把拳頭握得骨頭都快斷了,那聲音多嚇人,我才……”
原來是唐突佳人了。可不知為何,那一刻林若虛就寧肯自己壞下去,他把整只小手抓過來放在掌心里,輕輕地用力。那股蘭花香愈加濃烈起來,倒像是他碾碎了一株花蕊似的。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茹筠心里緊張微微出汗的時候,便會讓身上的香氣更如蘭似麝了。
她是他的毒藥,是他的解藥,是他鼻息間的美好,也是他痛徹心扉的煎熬。
所以,日后他研制出那味天下無解的毒,一定要給它極美的名字——蝕心幽蘭。
林若虛突然有些感激,實在是太久沒有夢見茹筠了,平日里他即便再怎么思念,她的模樣總還是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可這次的夢境里,她鮮活得似乎就在面前巧笑倩兮,連那股熟悉的蘭花香氣,都猶如輕撫過鼻端。
那幾乎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被胸口一陣劇痛撕裂,同時夾裹著撓不到的癢。他猛烈地咳了起來,以為要把那顆心從喉嚨口咳出來的時候,眼前一道光。
他猛地坐起身來。醒了,看見胸口一灘血紅。此時他的唇邊,定然也是那抹艷麗詭譎的顏色吧。
茹筠又消失不見了。
他的胸口比方才更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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