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少女的過去
解決完硬面包的女孩突然改變了想法,她有些好奇這樣一個單調(diào)地吃著難以下咽的硬面包、住在陰暗狹小房間里、對她十分無禮的女人是為何要過著這樣的生活,看她還未換下的防具以及手上的法杖,似乎還是一位冒險者,因為家里的原因,少女也接觸過冒險者,只是那都是十分強大且聞名四方的人物,她看亞莉斯托并不算多么強大,那么她又是為了什么成為底層的冒險者,在危險的邊緣掙扎呢?
“我的名字是伊芙蘭·沃爾蒂斯·厄刻琉斯,你呢?”女孩詢問她的名字,說出自己那有些長的姓氏時,她略微抬起頭來。
“我?我叫亞莉斯托,亞莉斯托·克羅威爾。”少女平靜地說出了自己名字。
“亞莉斯托……嗯,以后就叫你亞莉了!”伊芙蘭點點頭,決定了對少女的稱謂。
“……為什么?我有名字的啊!”亞莉斯托有些不解。
“因為亞莉斯托念起來很麻煩?!币淋教m理直氣壯地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亞莉斯托無言以對地看著這個驕傲的女孩,想說你的名字喊起來更麻煩,但又想起來交流時也似乎不必把對方的名字完整地說出來。
“亞莉,我碰上了一些麻煩……你應(yīng)該能看出來,我出身的家庭還算是富裕的。”伊芙蘭迅速在心里編了一個完整、凄涼的身世出來,并打算逐漸說出自己的目的。
“確實,你穿得衣服并不便宜。”亞莉斯托點點頭,她并不是很了解這些,只能憑眼力看出一些,實際上豈止是不便宜,要是隨便換一個注重服飾的女性來看,絕對會為它的精致、高貴而贊嘆不已吧。
“但我的家庭遭遇了不幸,我的父母外出商量生意時出了意外,他們乘坐的馬車被強盜圍住,那群可恨的家伙殘忍地把他們殺害了,消息傳過來后,我的親戚們強迫我寫下協(xié)議,開始瓜分起本該屬于我的遺產(chǎn),仆人們或是背叛、或是棄我而去。
短短幾日里,我就在那個空曠的庭院里失去了容身之所,為了不再被利用,我逃了出來,但是一路的勞累讓我不堪重負,終于在路過你家這里時到達了極限,我不得不暫時在這里休息一會?!币淋教m露出了悲切的事情,紫色的眼眸中透露著凄涼與無助。
“……”亞莉斯托默然無語,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慘遭劇變的女孩,她本就不擅長這些。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我身上除了這件服飾以外,什么都沒有,連食物和住的地方都無法解決,如果不是亞莉給了我一些食物,我說不定連這件父母唯一留給我的衣服也要拿出去換錢了……”
“……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嗎?”亞莉斯托同情道。
“……盡管可能讓你感到困擾,但能否讓我暫時住在這里呢?我可以打掃房間的,如果還需要報酬的話……我會去找工作的!”伊芙蘭低下頭請求道,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但在亞莉斯托看不到的地方,黑色的額發(fā)下如紫寶石般的眼瞳正注視著她。
亞莉斯托面對她的請求時笑了,將右手放在伊芙蘭的頭頂說道:“如果你不嫌棄這里的話,我很歡迎哦?!?p> “真的嗎?!”伊芙蘭高興得抬起頭來。
“當(dāng)然?!眮喞蛩雇胁]有想太多,在她看來伊芙蘭之前可憐的樣子,就像是只被主人遺棄的貓,讓她根本狠不下心來拒絕,況且她自認不管是這間屋子、還是她自己,都沒有被人惦記的價值。
“太好了!”伊芙蘭發(fā)出歡呼聲。
當(dāng)天晚上,在確認亞莉斯托已經(jīng)睡去后,原本早已熟睡的伊芙蘭睜開了紫色的雙眸,在月光的反射下,越發(fā)顯得璀璨,她恍若無人地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旁邊的亞莉斯托對此毫無所覺,事實上就算她真的醒了,也不會發(fā)現(xiàn)伊芙蘭的動作。
伊芙蘭穿著原本屬于亞莉斯托自己的淺灰色睡衣打開了房間的門,走到外面后看了一眼夜空上的月牙,隨即身體被一股水流圍繞著升上了屋頂,下一刻一個穿著管家服飾的老者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殿下。”老者向她鞠躬行禮,老人其實并非才到,他一直都在伊芙蘭的身邊,只是亞莉斯托根本察覺不到罷了,他自然把發(fā)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整個過程讓他有些心驚膽顫,從最早少女接近過來,若不是他判斷此人并無惡意,亞莉斯托或許就要身死于此,再到后來那少女不僅摸了殿下的頭、還讓殿下吃了那難以下咽的硬面包,讓躲在一旁的他冷汗直流,而在伊芙蘭說出自己的姓氏時,老者更是惶恐不已,恐怕也只有亞莉斯托那樣的平民,才能不清楚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意義吧,最后殿下不知為何編了一個謊言,他雖然不清楚其中的意圖,但侍從的身份讓他不敢冒然干擾那位殿下的計劃。
“賽斯,你先回去吧,這里暫時不需要你了?!睕]有多余的意思,穿著淺灰色睡裙的伊芙蘭直接地說道。
“是?!北环Q作賽斯的老者相當(dāng)干脆,重新行禮后消失在了原地,這次他并非隱藏,而是真的離去了,至于殿下的安全問題,那根本就不用他擔(dān)心,況且那也并非是他的職責(zé),他不過是為了方便殿下辦事而跟在身后的侍從罷了。
伊芙蘭站在屋頂看了一會夜空后就回到了床上,隨后進入了夢鄉(xiāng),直到第二天清晨,亞莉斯托睜開朦朧的睡眼,起身時感覺到了什么,將被子微微掀開,看到了里面的小女孩,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手懷抱著她的腰,亞莉斯托重新躺了回去,右手揉著女孩蓬松的黑發(fā),神情溫柔地笑著:“真的就像一只不安的貓呢……”
……
于是兩名少女的同居生活就此開始了,先是亞莉斯托添置了家具、廚具以及一些生活用品,本來亞莉斯托想給伊芙蘭新買一件睡衣,但本人卻說更喜歡身上這套,于是她只能給自己重新買了一件,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后兩人之間的距離越發(fā)縮短,伊芙蘭也總算知道了亞莉斯托離開故鄉(xiāng),來到這泰普勒的原因。
……
“父母從我剛滿八歲的時候就離開了那個家,他們將我交給附近上了年紀(jì)的蘭汀奶奶,她是一個人獨自生活的,把我交給她或許更令他們安心吧,在最初的一年里,還會有信和一些錢幣郵寄過來,蘭汀奶奶是識字的,但只能在白天幫我轉(zhuǎn)達父母的話語,因為黑夜里她會看不清字。
信里說的是一些日常的小事,通過里面的內(nèi)容,我知道他們成為了冒險者,在另一個大的城鎮(zhèn)里穩(wěn)定地生活了下來,但直到我九歲時,便沒有再收到過他們的信了,包裹里寄的只剩下那些冰冷的錢幣。
我那時是真的害怕啊,晚上躲在蘭汀奶奶的被窩里,怕那兩個人已經(jīng)快把我忘了,他們可能在城市里有了全新的家庭,一個比我小的弟弟或妹妹取代了屬于我的位置,但那時從父母那寄來的錢終究還是沒有中斷,所以也只是猜測罷了,但在幾年之后,我與他們的最后一絲聯(lián)系也斷了,最后連裝著那些冰冷金屬的包裹也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等到我十四歲時,與他們的聯(lián)系也中斷了兩年之久,附近的孩子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他們說我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于是我只能和一些小動物玩;大人們說我父母死在了外面,說這對于冒險者來說很正常,但我卻不愿相信。
又過了一年,我記憶中那兩個人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但我還是記得他們的啊,也不想就此忘記,所以我決定自己去找他們……很幼稚吧?我那時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可能找到他們……我想著和他們一樣成為冒險者,因為出名冒險者的事跡時常會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那么只要我變得有名不就好了?那樣一來,那兩個人是否就會來找我呢?
那些斷斷續(xù)續(xù)寄了好幾年的銀幣,蘭汀奶奶并沒有花掉,而是存了起來,扶養(yǎng)我的錢都是她自己出的,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我對她說了自己的想法,她沒有嘲笑我那幼稚的計劃,只是擔(dān)心我一個人在外面會不會過得不好,她把那些年存的錢都拿了出來,全部交給我,讓我到泰普勒省著點用,泰普勒是那些信最后寄來的地方,也是我手上唯一的線索。
告別了蘭汀奶奶后,經(jīng)過一些周折,我終于來到了這座城市,但結(jié)果顯而易見,我并沒有找到他們,盡管我去了許多地方,找了很多人幫忙……
漸漸地蘭汀奶奶交給我的錢也快用光了,想要繼續(xù)尋找下去的話,擺在我面前的路也只剩下一條――那便是成為一名冒險者。
……幸運的是,這里是多布拉德,低階魔法對于這里的人們來說并不算什么秘密,因此我用最后的錢幣買到了一種初級魔法,借此成為了初級冒險者,并艱難地完成了第一個討伐魔物的委托,憑借得來的報酬才終于沒有流落街頭以至于被餓死,但從那之后我才知道這個職業(yè)有多么地危險、想要有名到很遠的地方也能知道我的名字對我來說有多么遙不可及,但那時的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jīng)到了十七歲,離開故鄉(xiāng)已經(jīng)是兩年前的事情了,盡管我并沒有忘記當(dāng)初的目標(biāo),但殘酷的現(xiàn)實卻讓我不得不感到沮喪,兩年來,幾乎每次討伐魔物對我來說都是在死亡的邊緣掙扎,我明白僅靠我自己,一個三星魔法使的努力,無論過多久都是毫無希望的……
人們將多布拉德稱作魔法之都、希望之地,但只有真正生存在這里的底層魔法師才知道,這個國家究竟有多么殘酷,在這多布拉德,永遠也不缺任何一個以魔法維生的人,像我一樣的三星魔法使如星辰一般數(shù)不勝數(shù)……
所以最近我感到十分疲倦,比起身體上的不適,精神上的折磨更讓我煎熬,我甚至有了放棄的念頭,每次完成委托回到這個空無一人的陰暗空間,我究竟是為了什么呢?也許我所尋找的人已經(jīng)連他們女兒的名字都已然忘卻,甚至可能真的如故鄉(xiāng)的大人們說的一樣,死在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畢竟冒險者的死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數(shù)不清的冒險者死去,我憑什么認為他們還活著呢?死了反而正常一些吧?
……謝謝你伊芙蘭,這幾天我開始期待回到這個不再陰暗的家了,因為這里有著一個在等著我的人。”少女默默地講述著,最早時還帶著一絲回憶的恍惚,但說到悲傷的地方時神情平靜地好似經(jīng)歷那些的人并不是她,只有到最后,那個平常的亞莉斯托才仿佛回到了她的軀殼之中。
盡管亞莉斯托本人可能并不知曉,她那在常人眼里顯得有些愚蠢的行為,落在伊芙蘭眼前,是何等地耀眼,女孩睜大了紫色的雙眼,仿佛找到了寶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