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計夏遲大概下午四五點就能回來,我六點飛機,他剛好回來接我去機場。
等到四點十分,張蕊給我發(fā)消息,說出了點事,回不來了。
陪喬少去煙水村逛逛能出什么事?
張蕊簡單跟我說了下,一聽還真是出事兒了。
十一點多沈溪開車去機場接喬少,夏遲在寧州飯店等著,喬少這次來很低調(diào),身邊只跟了一位警衛(wèi)員。一行人到了寧州飯店落座后相談甚歡,喬少對夏遲贊賞有加,連聲說沈溪不夠意思,這樣優(yōu)秀的青年沒早點介紹他認識。
吃完飯稍微休息了會,沈溪開車,張蕊坐副駕,后車門徐徐打開,警衛(wèi)先上去,夏遲和喬少坐后面。
一路上喬少都在夸寧州山清水秀,比江南還風景如畫。
縈水荷葉蘆葦田田,令人心曠神怡,沿河不用水泥瀝青,鋪著可以走汽車的青石板,一路通往煙水村,絲毫不破壞美感,喬少連夸這個設(shè)計好。
走了沒十幾分鐘,前面穿著保安衣服的人伸手攔住他們車,張蕊搖下車窗問有什么事,那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操著方言說進去一輛車一百。
喬少不解,問旁邊夏遲,“不是對游人免費?”
夏遲還真不知道車進去要收費,他隱約記得沒有這項收費,但也不好問,只得含糊說前期修建中,怕車進去太多破壞路面,用這辦法限流,喬少點點頭,不置可否。
夏遲說完心里有點打鼓,覺得這借口其實有點牽強,他按捺著性子,心想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問問,怎么車進去還收費。
車繼續(xù)往前走,到了沼澤區(qū),水鳥翩然,荷花開的亭亭,喬少說停車,下來逛逛。
一行人沿著岸邊走走停停,喬少不時問項目進度,夏遲斟酌著回答,沒敢說太滿。
走到一亭子邊,眾人坐下,剛說了沒幾句,一大媽過來,說坐船不,從這兒到煙水村,便宜點,一條船算你們二百。
喬少問,“價格不是訂好的,還能便宜?”
大媽神秘一笑,“你們今天碰到我上班,運氣好,能給你們便宜八十。今天周末人少,放昨天都收三四百了。這地方好幾個地方收費呢,玩別的項目也找我,便宜,你們能省一點是一點。”大媽貼心的說。
夏遲聽大媽說完,臉色鐵青,感覺額頭出了細密汗珠,又不敢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出汗,只感覺襯衫貼后背有點難受。
喬少聽大媽說完,點頭笑,“那還真謝謝你,我們商量會,有需要找你?!?p> 大媽離去時一步三回頭,“我就在前面收費亭啊,你們商量好趕緊來,一會人多了不好操作。”
大媽肯定覺得他們是幾條大魚,所以才過來搭訕。
大媽走后喬少有點臉色不好,對沈溪說,“咱們?nèi)ス蕦m,我記得珍寶館加頤和園門票還不到二百?這地方劃個船就得二百,還是內(nèi)部價。我有幸,逛了個還沒建成的天價景區(qū)?!?p> 然后涼森森對夏遲說,“領(lǐng)導(dǎo),你們報銷不?”
這話已經(jīng)說的不客氣。
沈溪面子掛不住,心里也是惱火,問出了喬少沒問出的話,“管理烏煙瘴氣,這工程到底怎么做的?你們都沒后期調(diào)研跟進?”
夏遲臉色鐵青,他微微低頭對張蕊說,“查,好好查。”每個字都力重千鈞,暗攜風雷。
張蕊利索答,“好?!?p> 夏遲實在是窩火,太打臉。開篇不錯,后面一連兩個跟斗,不知道怎么就搞成了這個樣子,他記得這里面除了投資商的林中酒店、美術(shù)館、水上劇場等收費,其他都是免費的,沒想到一進來還沒走半個小時就收了兩次費。
他暗暗回頭看了張蕊一眼,張蕊了然,借口去洗手間,了解完情況趕緊掛了電話回去給夏遲使眼色,讓他放心,前路暢通。
夏遲這才安心。
后面其實沒什么好逛的了,大多在修建中,沈溪看喬少不痛快,忙邀請眾人到他投資的茶樓喝杯茶去去暑氣。
一杯茶還沒喝完,項目總工程師不知怎么得知夏遲在這兒,趕過來哭窮說錢不夠。這茶樓全竹子建成,不隔音,夏遲不好發(fā)作,也不好多說,讓他先回去,晚上說。工程師見夏遲臉色不好,也沒敢再說什么,忙下樓走了。
喬少有點生氣,“30個億建成這樣就花完了?”
夏遲沒法回答,只得說,“我回去核查下?!?p> 這事兒弄的夏遲瓜田李下不干不凈,30個億的項目建成了這樣,好像20個億都進夏遲口袋,夏遲能不生氣?
喬少臉上烏云密布,雖沒有大發(fā)雷霆,但山雨欲來風滿樓。坐那兒喝了兩口茶,他拂袖上車而去。
沈溪瞪了夏遲一眼,也是氣的說不出來話,忙跟喬少后面離開。
“把相關(guān)人都叫過來?!毕倪t虎著臉給張蕊安排。
張蕊說,夏遲滿身火氣坐鎮(zhèn)總項目部,那架勢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她第一次見他生這么大氣。
我打了個車去機場,不知道怎么勸慰夏遲。
他一向要強,做工作力求完美,今天這事兒問題確實嚴重。
我給他發(fā)了個消息,“注意飲食休息,保重?!?p> 回到家好一會才收到他消息,“嗯。”
夏遲人生中還沒有栽過這樣的跟頭,估計他這幾月會很忙碌,不知道他怎么處理,怎么跟喬少交代。
我正投幣買水,手機響,來了條消息,是蘇敏的。
她說,“我在你后面,回頭?!?p> 我回頭看,她正施施然站我身后,含笑看著我。
我笑,“這么巧。喝水嗎?”
說著指了指售賣機。
她搖頭,笑,“不是巧,是專門來找你。夏遲告訴我你的航班時間?!?p> 我擰了好半天擰開瓶蓋,喝了口,慢吞吞問她,“什么事兒?”
她拉開亮晶晶的小坤包,指尖捏著一粒亮晶晶的袖扣,“給你創(chuàng)造個見夏遲的機會?!?p> 我沒去接,感覺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好半天,攢出笑,“這機會留你吧。我去取登機牌?!?p> 她笑,“一路,平安?!?p> 我點點頭,匆匆說了句謝謝離開。
我媽說你看復(fù)審名單沒,20號面試,你要不去試試。
我說不去了吧,把機會留給需要的人。我媽遺憾地說,如果小夏能來長州工作就好了。說完她也覺得不現(xiàn)實,轉(zhuǎn)頭對我爸說,“宋大人,替我揉揉肩膀,今天開一天會,腰酸背痛。”
我爸說,“喳?!?p> 周末的時候我家來了一位客人,打的我家座機,說在樓下,有勞開下樓道門,宋市長讓他上去等。
我說好,稍等。
他喊宋市長,我就知道他應(yīng)該不是我爸單位的同事。
開門我沒認出來,只覺得眼熟,他驚喜的看著我,喊我小名,“喲,媛媛都長這么大了?!?p> 這人說話帶南方口音,軟軟糯糯,我一下子想起來他是誰。
看我臉色驟變,他溫吞一笑,好像有點尷尬,“宋市長不在話,我就不進去了?!?p> 說完匆匆離開。
看他離開的背影,我出了一身冷汗。
記憶轉(zhuǎn)回那個夏天,呼嘯著煩熱重現(xiàn)。
我爸愛下棋,他的同事兼好友霍啟元霍叔叔經(jīng)常陪他下棋,我小時候不愛和人交流,喜歡躲房間看連環(huán)畫,他經(jīng)常來,一來二去我也認得他了。
這個人很風趣,性格也好,有點像張寬。我愛聽奇聞異事,他偏偏有一肚子故事,他后來到我家做客,除了陪我爸下棋,就是給我講故事,和霍叔叔交流的多了,我也不像以前那樣沉悶,話少,我媽覺得挺欣慰。
六年級的時候剛畢業(yè)考完,我整天待家里看《還珠格格》。也是這樣一個周末,他又來找我爸下棋,我爸媽恰好出去買菜,我讓他先坐,稍等一會。
他見我看的目不轉(zhuǎn)睛,坐沙發(fā)陪我看,順便給我講起了清朝歷史,沒一會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說那些妃子手指上的護甲一點也不美觀好看,還是我媽手好看,干干凈凈。
他拉起我的手,看了看我手指,笑著說,等你長大了就不這么想。
我覺得很突兀,掙脫了下,沒掙脫開。
好一會,他松開,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了些有的沒的,我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只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十分讓人厭惡,惡心。他說了幾句話,大概是老宋還沒回來他不等了,說著起身離開。
走的時候他歉疚一笑,小心翼翼。
我去洗手間流著眼淚沖手沖了一個多小時,總覺得洗不干凈,心里又氣又怕,還有羞恥。他握的是我的左手,我的右手都不敢碰左手,怕右手也臟了。我想不通那樣親和有趣的霍叔叔為什么一下子變得這樣可憎,可怕。
直到爸媽回來,我還在洗手間沖手。我媽見我不是洗手而是在浪費水,批評了我?guī)拙?。我滿心委屈,卻沒法開口解釋,水管都沒關(guān)的跑去臥室關(guān)上門。
他后來倒是再沒來過我家,在我在家的時候。
這件事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本能的對男人抵觸,行事極端,更加敏感沉默,性格也有點易怒。
那時候的我提前進入叛逆期,真的挺不讓人喜歡的,后來不小心惹怒了李媛,間接導(dǎo)致初一轉(zhuǎn)學(xué),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