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大力“咣!”開了。
一群人推推搡搡,奈何甲辰十二號練習室巴掌般的狹小地界,最終真正進屋來的不過兩三個。
“是他嗎?真丑……”
“……媽是白鯉魚……”
“……可有錢,聽說給了十幾萬!”
“打腫臉充胖子……典當了嫁妝……”
都是十歲上下的半大小子,吵吵嚷嚷沸反盈天仿佛瞬間掉進了整群鴨鵝。
跬步閣的學徒?應該是。
顧倩倩瞬間區(qū)分出鬧事兒的正主,一個平頭扁臉穿著長相皆有幾分土氣的黑瘦男孩。
挨著他站的圓臉胖墩則像個狗頭軍師。
其余眾人估計要么為他撐腰打抱不平,要么是純跟來看熱鬧起哄的。
“你誰?”她翻著眼睛,被中斷了練習本就沒好氣。
那男孩正欲張嘴叫這句冷不丁呵問沖得一滯,竟有些口吃:
“我,我……不是,我……”
隨即他反應過來臉脹紅,大約覺得虧了氣勢改用喊的音量嚷嚷:
“我,我是誰不要緊,要緊的是你插隊!”
“司徒……大師原要收我當學生的!你這是作弊……天賦處處不合格拿錢買,卑鄙!”
司徒顏良要收他當學生?沒聽說過。顧倩倩上下打量。這小子單衣上套件棉布甲衣很常見的打扮,干凈但洗得泛白,腳上鞋也舊。總之,其貌不揚。
即便收徒的事當真搶了誰名額……她也完全不覺得愧疚。
人跬步閣又不是面向全社會的福利性九年義務制教育機構,必須機會均等公平競爭。
再則,愛收誰、不收誰、收幾個學生……純屬司徒顏良的私事,由他自己定。拿“因為重金插隊絕了別人的拜師路”來說事,切,撲風捉影牽強得很。
你有錢?便也拿來砸??!顧倩倩不信沒有名師肯收。
窗外、門口那堆擠擠挨挨少年們的臉,義憤填膺的少、眉飛色舞湊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居多。資質(zhì)墊底卻得拜名師,嫉妒眼紅的鐵定不少,但被人挑撥當槍使強出頭沖到面前鬧騰的就這一個。
說明啥?說明他蠢。
顧倩倩半點同情心都欠奉。
對方見她不說話自覺占了上風,昂起下巴:
“你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去跟司徒大師說不學了以后別再來,反正你這樣的破天賦練上五十……不對,練上一百年也不可能成什么,還不如趁早回家莫再礙眼浪費時間!”
什么屁話!老媽當?shù)舻哪菕鞂毷T簾至今仍時不時在顧倩倩腦海中叮當作響,無論想不想拜師愛不愛音樂,真金白銀花出去那是實打?qū)嵢馔吹腻X!
他算哪棵蔥,空口白牙吐指指點點讓人放棄退出?好大的口氣。
不過也真是小孩子,才進門就把自己意圖抖了個底朝天??磥戆謰屩暗拇蛱綔蚀_無誤,不要命的樂師收圖嚴格,擠破頭想進的大有人在。
顧倩倩稍微掃了眼。旁邊的胖墩一直沒幫腔,連表情都笑瞇瞇的——好吧,先前猜測有誤,興許不是軍師,只是打醬油就近圍觀的。
“莫要不自量力,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你的天賦全是最差的丁等!扔了都沒人撿……”黑瘦男孩自認為抓到了痛腳,越說越起勁。
顧倩倩也不反駁右手輕貼黑匣子樣的鼓面,虛著目光看他表演。
她素來脾氣尚算溫和,但正巧今天心情不佳……又或者重生以來再次被當做心肝寶貝寵壞了?也可能怪有個爆碳似的老媽胎里帶來的……總之,現(xiàn)在很想撕爛點什么。
斷音鼓靈力不止適用于心平氣和的沉靜狀態(tài),以老僧入定般的狀態(tài)訓練旨在幫助初學者更容易上手入門。
此刻,其陣盤借助靈石所展現(xiàn)出的視野中:
激動憤怒正巴拉巴拉指手畫腳的男孩看上去……簡直堪稱壯觀!
以紅黃兩色為主的繽紛靈力線條,千頭萬緒四面八方向外張牙舞爪,配合叫囂短頻抖動,仿佛科幻劇外星吃人植物的扮相。
呵,有意思!比剛才靜態(tài)的小女孩細節(jié)耐看多了。他身邊那胖子則黯淡而和緩。
顧倩倩平日里罕有肆無忌憚透過斷音鼓觀察別人,對自家爹媽、翠花、昆有根倒常看,但他們鮮少如此激動。
窗口門外伸脖子的那些人也各有色彩構圖絲線,抖動的頻率各異仿佛站立人行燈泡,但遠不如眼前這位輝煌。
那家伙繼續(xù)嚷嚷,口無遮攔甚至扯到顧寶珊、杜旭兩夫婦頭上。小孩罵人有時挺可怕,因為不顧及道德底線只要聽過的爛詞都敢肆無忌憚往外冒。
顧倩倩后槽牙加力、嘴角彎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連呼吸都逐漸變得跟隨對方話語乃至靈力線運動起伏,仿佛在以自身節(jié)律迎合并喝彩。
同時,她手掌貼近四方的鼓面,偶爾指腹微不可察地輕觸即離發(fā)出低微震顫音。
打斷嗎?非也!正相反,此乃典型順毛擼。
顧倩倩在日復一日百無聊賴攻擊植物的過程中摸到條小技巧:
倘若做不到剛開始就直愣愣硬碰硬強行打斷,那就暫時順應其節(jié)奏同和震蕩,待推波助瀾到幾乎失控的地步抓住契機猛然打斷,反而更容易一擊得手。
她暗地叫這方法“捧殺”。
門外圍觀的少年們不明所以,只見那男生越說越激動脖頸脹紅,很快竟跳著腳嚎叫聲音都跑偏了調(diào)。
效果居然忒好?顧倩倩自己都意外。這就對了!心中有種惡狠狠的快意,一掃近日來郁悶。讓你嘴賤罵我爸媽。
正當對方氣焰竄到最高點時,只聽巨響“哃!”
像炸了悶雷又像大鼓重錘,震得房梁都有絲絲浮土跌落。
手舞足蹈的黑瘦男生動作噶然而止,雙眼登大面脹通紅。
隨即他張嘴“噗呲!”噴出大口鮮血,臉色迅速轉(zhuǎn)白隨即站立不穩(wěn)跌坐在地上。
有幾星血點濺到顧倩倩側臉。
她沉沉的目光如鷹隼看肥兔。可惜了,本應還能推得更高摔得更慘,練習時間太短之前只在植物身上試過。
片刻眩暈后那男孩回過神來,半是驚惶半是難以置信,外帶三分嫉妒、恨意:
“你,你……你!”手腳并用在地上倒退著往后蹭。
屋外眾人從鴉雀無聲,秒變成炸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