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別有用心

　　拐進(jìn)瑞長坊曲羅巷，眼看要到葉家老宅了，葉翕音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后的紅于。

　　紅于垂著頭，皺著一張小臉悶頭不語。

　　拉了拉她的袖子，葉翕音笑問：“還為剛才的事兒生氣呢？”

　　紅于抬起頭，滿臉愁云慘淡：“我可沒姑娘的好心胸，眼看還債的日子就到了，姑娘還把錢給了人，咱上哪去湊這多筆銀子呢？”

　　葉翕音握了握紅于的手，安慰道：“錢我會(huì)想辦法，不過剛才的事你可別告訴娘。”

　　紅于乖巧地點(diǎn)了下，跟在葉翕音身后進(jìn)了門。

　　葉宅是所老舊的庭院，自葉翕音曾祖父時(shí)，葉家就在這里居住，院子坐北朝南一排四間房子，簡簡單單不帶任何修飾。整座庭院最顯眼的，就是院子當(dāng)中的一棵大梧桐樹。

　　已近百年的樹齡，碩大而茂盛的樹冠如一把巨傘，籠罩住整個(gè)院子的上空，鋪下滿地濃蔭，在炎熱的夏天里顯得格外涼爽舒服。

　　葉翕音和紅于一進(jìn)門就看見樹下的方桌上，擺著一盤剛炕好的粗面餅，還晾著兩碗綠豆湯。

　　紅于剛才吃了包子此時(shí)正覺口渴，看見有綠豆湯，眼睛立刻就亮了，笑道：“還是夫人疼咱們，想的可真周到！”

　　葉翕音笑道：“你先去解解渴，我去看娘?！闭f完。拎著藥往葉夫人的房間走。

　　在門口喚了一聲，房里沒動(dòng)靜，葉翕音推門進(jìn)去，見屋里沒人。皺眉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褥子，涼的。

　　葉母已經(jīng)病得好多天沒下床了，此時(shí)突然不見了人，葉翕音心頭突然涌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轉(zhuǎn)身跑出屋，葉翕音對著紅于急道：“娘不見了，你快去后面的河邊找找?！?p>　　紅于一聽也急了，拔腿就往外跑。

　　可剛拉開院門，紅于就杵在原地不動(dòng)了。

　　葉翕音也走到了門前，只見院門外，葉母扶著個(gè)男孩的肩膀，男孩手里還拎著一桶剛打的水，一老一小正巧出現(xiàn)在門口。

　　男孩，正是葉翕音剛才救過的那個(gè)小騙子。

　　葉母看見葉翕音和紅于，皆是一臉驚詫地看著自己，笑道：“我今天覺著身子輕快些，想著去給你倆打些水回來好洗臉，可這身子還是不中用，剛走到河邊就覺得頭一陣發(fā)暈，多虧遇到這個(gè)孩子扶了我一把，才沒栽到河里?！?p>　　葉翕音趕緊上前，挽住葉母的手臂：“娘正生著病，就該在床上好好修養(yǎng)，還跑去做這些使力氣的活，肯定不行的?！?p>　　葉母溫和地拍了拍葉翕音的手：“娘看你每天早出晚歸的辛苦，想著能幫你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可這幅身子就是不爭氣，哎！”

　　葉翕音扶著葉母進(jìn)屋躺下，又倒了杯熱水遞在葉母手中，坐在床邊笑道：“娘放心吧，我和紅于去要賬挺順利的，向掌柜已經(jīng)把銀子還給咱了。你看，我還給你抓了藥呢！等再吃幾副藥，娘的病就能好了?！?p>　　葉母看了眼桌上的藥，蹙眉輕嘆：“自你爹去世后，咱家全靠討要你爹當(dāng)初做生意留下的欠賬，才勉強(qiáng)維持。還要顧著我這個(gè)藥罐子。如今僅剩這最后一張欠條了，可眼看欠張老爺那三十兩銀子就要到期，卻還沒半點(diǎn)著落，看你難為，娘心里實(shí)在不好受……”說到最后，葉母聲音已帶哽咽。

　　葉翕音心里不忍，小心扶著葉母躺下，含笑安撫：“銀子的事我會(huì)想辦法，娘眼下好生保養(yǎng)身體要緊，總想這些事病哪能好的了呢?？茨?，滿頭都是虛汗，睡會(huì)兒吧?！?p>　　葉母的確感覺身上疲乏，順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輕閉上眼。

　　見葉母休息，葉翕音正欲轉(zhuǎn)身出去，卻聽葉母開口喚道：“阿音，剛才送我回來的那個(gè)孩子，瞧著怪可憐的。我柜里有幾身你爹留下的舊衣裳，咱家留著也用不上，你拿給他穿去吧。”

　　葉翕音答應(yīng)著，從柜子找了身葉父生前的舊衣裳，拎起桌上的中藥出了葉母的房間。

　　為母親輕輕帶好房門，葉翕音轉(zhuǎn)臉看向院子里，見紅于正坐在梧桐樹下做針線。男孩蹲在門前的柴垛旁邊，低著頭竟像是睡著了。

　　看見葉翕音出來，紅于趕緊放下手里的針線，起身著急問道：“夫人沒事吧？”

　　葉翕音搖頭，把手里的藥遞給紅于：“沒事，這會(huì)兒睡了，這藥你拿去先煎了?！?p>　　紅于答應(yīng)著，接過藥往廚房去了。

　　葉翕音看向柴垛邊的男孩，見他也正往這邊看，便對著他招了招手。

　　男孩略一遲疑，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臟兮兮的衣裳。

　　“不礙事，過來吧?！比~翕音說著，先在方桌邊坐下。

　　拿了個(gè)干凈的碗，把自己面前的綠豆湯分了半碗，見男孩在桌邊坐下，便半碗綠豆湯推到他面前：“喝吧”

　　男孩看了眼葉翕音，見她正喝綠豆湯，又看看眼前的半碗綠豆湯，端起兩口就灌進(jìn)了嘴里。

　　喝完，一抹嘴，把碗放在桌上，男孩看見干凈的碗沿上留下一片帶著血的嘴唇印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把碗拿起來，向四下張望。

　　葉翕音知道他是在找水洗碗，笑了一下，說道：“不礙事，放著待會(huì)兒一起洗，你先去把臉洗洗?！?p>　　他剛才拎回來的那捅水就放在西邊墻根下，旁邊放著個(gè)木盆。

　　男孩走過去倒出半盆水來，捧著就往臉上潑，跟著用手揉了一把臉，登時(shí)疼地直抽氣。等再睜開眼時(shí)，卻見面前一只白皙纖瘦的手，遞過來塊干凈的粗布帕子。

　　慢吞吞接過手帕，男孩低著頭，小聲說了句：“謝……謝謝?！?p>　　“洗完了臉再過來坐。”葉翕音說完，又回桌邊坐下。

　　男孩趕緊三把兩把抹去臉上的水，起身也跟了過去。

　　等他坐下來，葉翕音抬起頭打量他。

　　男孩洗完臉，除去幾處腫脹的淤青，眉目倒還算秀氣。葉翕音拿起盤子里一塊粗面餅子遞給他。

　　男孩接過餅子，立刻大口大口嚼起來。

　　葉翕音給他倒了杯水，問道：“你怎么不回家去？”

　　男孩塞著滿嘴的餅，只搖了搖頭，直到把餅子咽下去才啞著嗓子道：“我，沒家。”

　　聽他嗓音嘶啞像正在變聲，葉翕音猜他大約跟紅于年紀(jì)差不多，也就十二三歲。見他吃完了手里的餅子，便又拿起一個(gè)遞給他。

　　男孩這次卻沒去接餅子，而是拿手指了指葉翕音。

　　葉翕音溫和道：“我和紅于剛才路上吃了包子，這會(huì)兒不餓，你吃吧。”

　　聽她這么說，男孩才接過餅，只是這次沒像剛才那樣狼吞虎咽。

　　葉翕音拿起紅于做了一半的針線，邊做邊問：“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