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看熱鬧的百姓們可就真蒙了,他們看著針鋒相對的縣老爺與蔡大老板,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往日里看多的戲文反倒成了此時的禍根,他們看誰都覺得像戲臺上唱的奸臣,說著敞亮話,背地里卻做著齷齪事。
衙役們磨磨蹭蹭把蔡老板圍了起來,他們身在官府,做人做事全不由心,他們祖宗十八輩都住在這清水縣里,本應(yīng)讓蔡老板三分薄面,可既然是縣老爺親自下令,他們也只有捏起鼻子做起那違心的事。
“我看你們誰敢!”蔡老板怒目大喝:“這清水縣里有誰不知道本老爺?shù)臑槿??往年哪次水?zāi)旱災(zāi)蝗災(zāi),我蔡府沒有出人出力?開粥場修道館,哪件好事我沒少干?現(xiàn)在明擺著遭人誣陷,你們這時候卻當(dāng)起了聾子瞎子!?這煌煌大日之下,難道盡是些不明事理之徒!”
.....全場寂靜,盡管平日里那些蔡府的下人仗著背景欺行霸市,可蔡老板本人卻沒有什么劣跡,每年反而會有不少善舉流傳,在附近的縣城里也薄有聲名,這也是百姓們這么多年以來沒有把蔡府告上縣衙的原因,當(dāng)然,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關(guān)系是在老人們之間流傳著的消息“蔡大老板是縣老爺?shù)挠H家。”只是這么多年以來從來都沒人見過兩人之間有什么人情走動,更多的是通過下人來進行聯(lián)絡(luò),似乎并沒有什么特殊的關(guān)系。
就在這混亂的時候,有幾個人影擠出人群來到了縣老爺身后,此時,所有衙役都下意識走到了蔡老板身旁,縣老爺身邊除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師爺外再無他人,一柄尖刀出現(xiàn)在布衣之下,在生機勃勃的陽光下顯得如此光彩絢麗。
“老爺小心!”師爺?shù)难劬Ρ坏豆庖婚W,立刻就注意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危機,但他在大喊之后卻直接躲閃開來,為刺客讓出了一條坦途。
縣老爺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尖刀卻已經(jīng)如期而至,深深沒入他的后背,鮮血迅速滲透了他身上的這一身官府。
刺客一腳踹在縣老爺?shù)谋成希鸭t色的刀刃拔了出來,然后蒙在衣衫下,低著頭在同伴的掩護中迅速離開了菜市場。
所有衙役都被這當(dāng)街行兇的一幕給驚呆了,至多抓捕過幾個小偷的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他們下意識回到縣老爺身旁,可卻都只是干瞪著眼,誰也不敢靠近查看情況,周圍的百姓們?nèi)及察o下來,害怕的看著倒在血泊里的那道身影。
“讓開!”這時,只有蔡老板推開衙役蹲在縣老爺身旁,伸出手探查他的鼻息。
蔡老板突然緊皺眉頭,好像是遭遇到了什么難題,但他也不愧是當(dāng)?shù)赜忻母缓类l(xiāng)紳,須彌間就有了決斷,他扭頭對衙役下令道:“蠢貨!趕緊去給我找副擔(dān)架過來,縣令還有氣息,馬上送到最近的醫(yī)館里去!”
師爺唯唯諾諾的說道:“蔡老爺,您忘了?城里最后一家醫(yī)館已經(jīng)在昨天關(guān)門了,現(xiàn)在這清水縣就算想找個江湖郎中都難得很?!?p> “那你就不會想辦法???縣衙養(yǎng)你干什么吃的,縣令要是死了,你也好過不了!”蔡老板大罵之后稍稍冷靜了幾分,他瞥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師爺,壓低嗓音說道:“那就把縣令抬到我府上去,我那兒雖然沒有郎中,但有幾個懂得治跌打損傷的,再加上那些上好的藥材,足夠把他這口氣給吊住,然后.....就安心等著上面的人過來吧!到了那時,所有賬就都能算清了.....”
師爺早早就沒了主意,只好按著蔡老爺所說,吆喝著讓百姓們讓開道路,帶領(lǐng)衙役擔(dān)著昏迷不醒的縣老爺往蔡老板府上趕去,朝廷命官在其轄地遇害,師爺卻對此毫無頭緒,這不管在什么時候都絕對是一樁大罪,指不定倒起霉來還要賠上他這顆早就該入土的腦袋,一想到這件事,師爺總覺得自己的脖子涼嗖嗖的。
聚集起來的人群看著菜市口路口處那灘暗紅色的血跡,只覺得一股冷意爬上頸椎,他們一哄而散,回到家里訴說著今天發(fā)生的大事,然后越說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可怖。
臨近晌午,城門下的破舊小屋內(nèi),衙役劉老頭兒終于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剛走出門外,想要打盆水清醒一下,昨晚上從縣衙里送過來的酒喝起來實在夠勁兒,他這個喝酒大半輩子的酒葫蘆居然都頂不住,不過才喝了兩三壇就昏睡過去,好在還知道爬上床,不然就白白糟蹋了自己這身兒剛洗干凈的官服。
劉老頭站在太陽底下,張開雙臂美美的伸了個懶腰,發(fā)出了像驢一般的吐嚕聲,雖然,他斜眼一瞟,就看到城門口處有不少人影,這種場景他早就已經(jīng)見的多了,每天早上都有人急著出城或進城,但卻只能老老實實的在城門前等著,因為這城門得由他親自來開,這是朝廷下的命令,有誰要敢不聽,那可是蹲大牢的罪過。
清水縣不是什么好事之地,劉老頭看城門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貪酒誤事的情況也發(fā)生過那么幾次,可次次都沒有受到懲罰,這正是說明了本地民風(fēng)淳樸,沒有那種愛打小報告的害人精,就算真有幾個脾氣暴躁的,看到他身上這身官服也不敢輕易動手。
可這一路上,劉老頭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往日里他誤了點了,總會有人過來提醒他幾句,他心情好了就會賠兩句笑,都是鄰里鄰居的,要真惡了關(guān)系可就真混不下去了,但今日,過路的人們居然每一個跟他搭話的,全都只是瞄了他一眼后快步離開,好像每個人都在辦一件十分緊迫的事情一樣,而他們大多數(shù)人所去往的方向正是城門處。
劉老頭放眼望去,額頭上浸出了一滴冷汗,隨后,他急忙邁開數(shù)年沒有活動過的雙腿,大喊道:“你們這幫混球兒!誰讓你們扒的城門,都快給老子回來!”
艷陽之下,城門被打開了一條僅供行人通過的狹窄縫隙,此時,有一輛牛車正停在城門前,幾個靑壯漢子正使勁推著城門,試圖再把門縫打開一些,讓自家的牛車能夠過去,周圍的行人們不但沒有阻撓,甚至還許多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擼起袖子一起幫忙。
可真是不見了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