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關(guān)因積雪未融有了短暫的安寧,但在這安靜的表面下,一波波洶涌的暗濤平地而起,有時能撞碎堤壩,但有時又被堤壩擋的粉碎。
今晚,廣闊的不渡關(guān)原本又要掀起一波暗潮,當‘黑沙’的負責人準備再次確認完善計劃時,一個消失的人讓他取消了策劃的暗殺。
三兩點燭火朦朧的照亮了屋內(nèi)三兩道人影,壓抑的氛圍使得燭火忽明忽暗,也使得除了上首之人外,其余倆人度日如年,好在壓抑的氛圍隨著首領(lǐng)的開口而消散,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刺骨的寒意。
“凡虞良知曉的所有暗線,今晚對城中所有標記的官員進行暗殺,你們也要親自參與。刺殺郭青的所有準備,一切信息都全部銷毀?!?p> ‘黑沙’的紀律讓兩人生不出反抗之心,只能默默的壓抑住內(nèi)心的憤怒,他們知道若想要殺了所有標記的官員,在如今的不渡關(guān)內(nèi)九死一生,但又知曉首領(lǐng)的決策在此時是最最正確的,只是憤怒那個無故消失的虞良,因為他的消失,他們統(tǒng)領(lǐng)的‘黑沙’將如螻蟻般無關(guān)輕重的消亡。
而那個因為自己的消失而決定了數(shù)十位他人生死的虞良,早已離開不渡關(guān),慢悠悠的游蕩著向著大武腹地前進。
時而所見的綠林人潮,虞良都會熱情的上去與其搭話,就算開始他人都有著一種警惕,但憑借著多年的培養(yǎng)與改變,虞良最終都會融入他人團體,談笑風生,不過每次他人邀請一起前往時,虞良總是不傷情面的婉言謝絕。
微融的路面,一身灰色棉服的虞良走走停停,一副游山玩水,沒有一絲著急趕路的樣子。直到一陣寒風吹來,虞良不禁打了個寒顫,才雙手攏袖微微低頭的加緊趕路。當瞥見路邊有一座簡易的茶肆?xí)r,稍顯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趕忙向著茶肆跑去。
蒸騰的水汽迎面而來,驅(qū)散了一絲寒氣,虞良舒服的松了一口氣,望著稍顯擁擠的茶肆,虞良左右張望了后選擇了角落一桌只有一位客人的茶桌。
對著稍顯破落打扮的茶客微微一笑后,虞良輕輕坐下對著小二喊道:“來壺茶水,再來倆炊餅?!?p> 茶餅很快就擺到虞良面前,虞良拿起一塊炊餅就著茶水細嚼慢咽,可片刻之后就被身旁一陣細微的吞咽聲所打斷。
扭頭而望,只見一雙渴望的大眼緊緊盯著盤中的炊餅,虞良仔細觀看著這才注意到身旁之人身前只有茶碗。臟亂的面容以及瘦小的身軀縮藏在破敗的衣帽中,但那一雙有神的大眼卻緊緊盯著眼前的炊餅。
虞良輕輕將炊餅推過去,但破落的茶客卻如受驚之兔般驚縮,惶恐的望著虞良。虞良也不解釋,輕輕一笑后,自顧自的吃著。
飽腹之后全身的寒意去了十之八九,仰望著稍顯晴朗的天空虞良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離去,此時的腳步比之前輕快的許多,盞茶時間已距離茶肆有十多里。覺得距離差不多后,虞良放緩腳步,側(cè)耳傾聽了片刻后,身形一閃驟然消失。
在虞良消失不久之后,一道人影出現(xiàn),立于原地片刻后準備抬步繼續(xù)走時,虞良鬼魅般出現(xiàn)其身后。
“是在找我嗎?”
突然的話語驚得來人往前踏出一大步后,才驚慌的往后張望,“你...你誰...?。浚∽呗窙]聲?。標廊耍∈遣皇怯胁。??”
望著眼前年輕男子的咒罵,虞良無聊的耷拉著眼,自言自語道:“演技這么差,怎么混的?唉!”
話音剛落,年輕男子便雙眼突出,瞳孔中倒映著虞良冷酷的面容,嘴巴張的很大卻一個字也說不出,轟然倒地。
有些厭惡的甩了甩手,虞良沒有離開而是蹲在路邊無聊得望著來時的盡頭,寒風一點點帶走地上尸首留在這世上最后的溫度。就在虞良有些不耐煩之時,路的盡頭緩緩出現(xiàn)一抹身影,破爛的衣物被消瘦的雙手緊緊地裹著,步伐有些蹣跚。
來人好像沒有看清遠方道路上躺著的尸首,只顧低著頭趕路,只不過隨著距離越近,來人終于看清前方道路上的尸首,臟亂的小臉上霎時浮現(xiàn)驚恐,瘦小的身體也因為驚怕,倉皇跌倒。
此情此景終于讓虞良有些興趣,緩緩起身向著來人走去,頗為贊賞得說著:“你這表情比他強多了,自然又生動。”
來人惶恐的仰頭望著身前之人,有些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嘖嘖,果然女人天生就是一個好的戲子,這表情真是我見猶憐??!”虞良溫柔的笑著,但右腿卻若迅雷般掃向來人的頭顱。
一瞬間,驚慌之色退去,眼神中寒意奔涌,雙手撐地瘦小的身體比之虞良更快一步的退去,但犀利的腿風仍將頭上的布帽給劃出一道大口。
虞良有些吃驚但也只是片刻,轉(zhuǎn)而身形如風緊隨著瘦小的身體,招招直擊要害。但那瘦小的身軀里蘊含的力量卻一次次刷新虞良的認識,直到虞良有些煩躁,使用八成功力逼得來人使用兵器時,虞良才驟然后退,有些不確定的望著來人。
雙手中的寒光閃現(xiàn)但轉(zhuǎn)而又消失不見,臟亂的小臉上也變得冷漠,有神的大眼微微瞇起,有些疑惑的問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破綻的?”
“你是誰?”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雙方緊盯不讓,秉承著‘好男不與女斗’的圣語,虞良聳著肩,“我一直感覺有人跟蹤我,但我卻又找不到一絲痕跡,最后只好抱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態(tài),沒想到最后一刻真讓我察覺到一絲反常?!?p> “那如果他就是普通人呢?”
“殺就殺了唄!”
“你可真是無情!”
“你這丫頭手上無辜的生命不比我少吧!虧你在茶肆?xí)r能裝出那么無辜的樣子!真是甘拜下風!”虞良慢慢收起表情,冷血的氣息緩緩放出:“丫頭,我陪你聊了這么久,你的人也都到了,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隨著虞良的話落,兩人周圍突兀的出現(xiàn)數(shù)個人影,或近或遠的包圍著兩人。
女孩伸手一揮,眾人消失不見,女孩冷冽的說道:“師父想見你。”
“閻羅?”
“是”
刺骨的寒意消失不見,虞良低頭片刻后,滿面陽光,“這么巧?。∥乙蚕胍娨姟惲_’?!?p> 大武東北處有一座不知幾何的茂密深林,此間密林中因枝葉茂密可算是終年不見天日,不過在密林的正中央處,有一片人工清理出來的空地,在這片空地上依次坐落著簡樸的茅屋,屋舍之間人影攢動。
一幅幅安寧和諧的農(nóng)家生活,讓人憧憬向往,不過,農(nóng)莊身后密林處時不時沖天而起的長劍,則向人們訴說著它的不一般。
凜厲的劍氣以及呼嘯的劍風卷起片片樹葉形成一道道綠龍,仰天咆哮,蔚為壯觀。農(nóng)莊內(nèi)的孩童紛紛停下嬉戲打鬧,扭頭望著身后的天空,滿眼都是憧憬之色。
一穿開襠褲,留著鼻涕的孩童‘滋溜’一聲,努力將留到嘴角的鼻涕給吸回,肉乎的小手拍著稚嫩的胸膛,努力壓粗著嗓音對著身旁留有兩縷小辮的女童說道:“小花,等我長大了,一定會成為八字之一的,到時,你就等著我風光的來娶你!”
小花翻了個白眼,扭頭一甩繼續(xù)開心的玩著手中的木劍,小花的態(tài)度讓男童感到了侮辱,走到小花身前,雙手叉腰一臉怒容的望著小花,“咋了?不信我以后能成為八字之一嗎?連落星那個無恥混蛋都能混到八字,更何況小爺?shù)奶熨Y比他更強!”
小花原本不耐的表情驟然消失,轉(zhuǎn)而一臉笑容的望著男童身后,男童誤以為小花是對自己展顏,幼小的心里頓時有些飄飄然,小臉一仰趁機吸回將落的鼻涕,清了清嗓子,睥睨的望著小花,“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出門在外要給我些面子,以后不能再對我拳打腳踢了,知道嗎?”
男童雄赳赳的說完,剛感到一絲帥氣,胯下那稚嫩的命門便感到一絲疼痛,驚得瘦小的身子原地蹦起。落地后,彎腰看著有些微紅的命門,男童雙手輕柔命門轉(zhuǎn)而怒火中燒地轉(zhuǎn)身大罵:“哪個無恥王八蛋敢碰小爺?shù)拿?,信不信小爺?shù)牡镩幜四??!?p> 一位腰間斜插一柄短木劍,風流瀟灑的男子彈了彈食指,滿臉夸張得害怕喊道:“那該怎么辦?要不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唄!”
當看清偷襲者后,男童囂張的氣焰頓時消散不見,但隨即便張牙舞爪得想要撲向男子咬死他,可一根抵在腦門的修長手指讓孩童所有的張狂都只能立于原地,徒費力氣。
“落星你個王八蛋,是不是嫉妒小爺?shù)男蹅??!所以才下此毒手!?p> 落星瞥了一眼裸露在外的東西,左手尾指挖著鼻孔,右手食指微彎,輕輕一彈,男童不禁后退幾步,“你個半夜還在尿床的小屁孩知道啥叫雄偉不?毛都沒長就想著撩姑娘,你說你長大后該是個什么玩意兒!”
“你才不是個玩意兒!”
小花一把拽開還要開罵的男童,走到落星身前,仰著小臉一臉崇拜的望著落星,問道:“星哥哥,你出關(guān)了?”
落星回以微笑,剛要回答,男童躋身上前,一臉鄙視,“屁,看這樣子就知道他又是偷跑出來的,連小劍都沒帶?!?p> 好似為了證明男童的話語,密林中沖天而起的綠龍紛紛扭轉(zhuǎn)龍身向著落星飛來,此時每條飛龍的頭上都立著一位神采飛揚的年輕男女。
落星對著男童一副鬼臉后,身形消失不見。綠龍在臨近男童時便紛紛化為落葉飄散而下,數(shù)道身影也隨著落下,背負六劍已長大的小劍對著落星消失的方向,內(nèi)勁噴涌得喊道:“少主,你咋不帶上我?”
“安心的待著,能不能讓主子我有些私人空間?!”
縹緲的話語從四面八方涌來,小劍身后一位雄壯的漢子一步踏出身形扶搖而上,右手并指隨意劃出,還在半空飄落的幾片綠葉便如飛劍般向著一處疾射而去。
“師兄,好劍法,看來師兄武藝又精進一番,可喜可賀。”
縹緲的話語再次出現(xiàn),但此次的音調(diào)比之前番更加虛無縹緲。
雄壯漢子搖了搖頭,落地后對著一眾師弟妹說道:“回去跟師父領(lǐng)罪?!?p> “不必了?!?p> 一位瘦小的老者突兀出現(xiàn)。
“師父”
“長老”
在此的所有人紛紛對著老者行禮,就連無法無天的男童此時也乖巧的立于一旁。
“落日,你覺得此時你與落星勝負如何?”
雄壯男子低頭不語,老者也不追問,望向落星消失的方向,伸手一招,小劍身后六劍紛紛出鞘,乖巧的立于老者身前。
“日,月,辰你們?nèi)齻€也出山去歷練,否則將來你們與落星的差距會越來越大?!?p> “是”
老者望向身前的六劍,笑了笑,“既然你們的主子已經(jīng)不需要你們了,那你們就陪我們四個糟老頭子吧。”
老者轉(zhuǎn)身將要離去,小劍深吸一口氣踏出一步,恭敬道:“掌門,弟子......”
小劍還未說完,老者便點著頭,“去劍林選一把適合自己的劍,出山吧。”
“謝過掌門?!?p> 沉寂多年的山林,今日不再沉寂,走出了日月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