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第一眼認(rèn)出來,面前紙張上的字跡是用玄力拓印的。
因為她曾見過原物。
無論是原物,還是拓印物,都只寫著七個字——
“白云蒼狗,唯_永恒”
那空出的一字正等待她來填寫。
英執(zhí)著浸飽墨汁的毛筆,在紙上七字徘徊,漆黑的墨跡濺在字跡之上,又即刻被紙張的玄力驅(qū)散開,恢復(fù)原貌。
她原本漆黑空洞的眼涌動起某種物質(zhì),像沉浮的微波、繚繞的云煙,那正是——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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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但凡肉眼可見的事物,終將隨時間消逝。我現(xiàn)在想要教你的,是不會消逝的東西?!?p> 這是一位品貌非凡的俊雅男子,長相帶幾分柔和的秀氣,但并不削弱他一絲一毫的氣魄,說話與舉動帶著與生俱來的從容不迫,總結(jié)來說——
他和王雨辰很像。
英坐于對面,笑道:“龍可以被肉眼看到,但龍族永遠不會消逝,你的話是錯的?!?p> 那男子搖搖頭,微笑:“你現(xiàn)在不經(jīng)世故,無法看清世間很多道理,記住,任何具體存在的事物,都要經(jīng)歷由生到死,循環(huán)往復(fù)的過程,即使是龍族,也無法抵抗這樣的命運。”
英一知半解地眨眨眼。
那雙鳳眼沒有深淵,像無暇的純黑色寶石,光澤閃動,未受到任何外物侵染。
無論誰看到這雙眼,都會下一個定論——
這個孩子還是一張白紙。
英不以為然的表情在男子的預(yù)料中,他一拂手,微微透明的紙張顯現(xiàn)桌面之上。
男子伸出食指,指尖泛起宛若初雪的白光,他用食指作筆,玄力為墨,在紙上筆走龍蛇,片刻間,已有七字躍然紙上。
英未去看那七字,卻問:“什么是不會消逝的東西?”
男子收回玄力,緩緩道:“時間,光明,黑暗?!彼ь^,與鳳眼對視,“還有——”
英問道:“還有什么?”
男子彎了彎嘴角,將紙張調(diào)轉(zhuǎn)方向,推到英面前。
“空白處就是我的答案?!?p> 英應(yīng)聲看向紙上七字,念道:“白云蒼狗,唯_永恒?!?p> 鳳眼再一次抬起,向男子投去困惑的目光。
“唯什么永恒?”
男子笑意加深,“這便是我想要第一個教給你的?!?p> -
“老師,雨辰似乎破開了張羽試卷之上的幻術(shù)。”
不義頭腦中亦響起青霖子清冷的聲音:“無妨,我用玄力拓印,除了龍族可以辨認(rèn)自己的文字,其余無論人族亦或異獸,除非與我的品階持平,不會有能力看到紙上字跡?!?p> 不義繼續(xù)同青霖子運用意念交流:“......可雨辰如此聰慧,會不會有所聯(lián)想?”
青霖子輕笑道:“龍族消逝千年,他難道會聯(lián)想到這種已被世人選擇性遺忘的族群身上么?”
不義看著王雨辰不時向英瞥去的憂慮眼神,自己也禁不住陷入憂慮。
“可......他再這樣關(guān)注張羽下去,若起身向我質(zhì)問,我要如何化解場面?”
“你教他這么久,他像是這般魯莽行事的人嗎?”
不義不語。
青霖子繼續(xù)道:“張羽表現(xiàn)如何?!?p> 不義看了英很久,沉聲道:“有些怪異?!?p> 青霖子大喜過望——難道她能看到龍語?!
她莫非真的是那條龍?!
“是否落筆了?還是表情有所變化?”
不義回駁道:“都沒有?!?p> 青霖子的興奮歸于沉寂,“......為何說她怪異?”
不義撫起雪白色胡須,若有所思道:“按照往常來說,她應(yīng)當(dāng)埋頭呼呼大睡才對,現(xiàn)在居然盯著卷子看?!?p> 青霖子沉思中,深覺不義所言頗有道理,畢竟張羽并非像張栩一樣一驚一乍,縱使看出玄機,也不會將驚訝表現(xiàn)在臉上。
“老師,利用試卷檢驗,會有作用嗎?”
青霖子緩緩道:“久遠以前我碰巧撿到這張寫有龍語的紙張,此番拓印下來,試探張栩與張羽,想必對鑒別二人的身世會有所參考?!?p> 不義拂須道:“卻不知那句八字箴言,所缺的到底是哪一個字。”
青霖子輕輕一笑,“且看那條‘龍’如何解答?!?p> 青霖子從不義神識中抽離,探入底層監(jiān)考三百零一班的導(dǎo)師頭腦中。
“張栩如何。”
冷面先生瞪著最后一排,嘴角有些抽搐。
“回稟青長老,他好似在......睡覺?!?p> 沉默。
青霖子冷聲道:“叫他起來?!?p> “是。”
青霖子收回神識,他正置身于自己的玄墟之地,此刻閉著眼,思量著試驗事宜。
其實這一次青霖子并未抱有得到成果的意圖,只是趁此機會略微試探,若能得到反響,自然再好不過,但張栩張羽縱使認(rèn)出龍語,也大有可能不去作答,不去反應(yīng)。
想要最終結(jié)論,還是等待秋霜國一游后,翼龍給青風(fēng)木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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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在空中,用玄力寫出一字。
他問道:“你認(rèn)識嗎?!?p> 英耿直地搖頭。
男子笑道:“我知道你不會認(rèn)識?!彼D了頓,“而且我還知道,你更不具備這個字。”
英雖然不懂男子到底所指何物,但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知道?”
男子向鳳眼輕輕一指,“從你眼中可看出。”
英簡直前所未聞,她從別人眼中,只能看出打瞌睡還是不打瞌睡。
“這個字,便是空白處的答案?!?p> 男子緩緩在半空中重復(fù)筆畫,英饒有興趣地跟隨他寫起來。
男子念道:“白云蒼狗,唯愛永恒。人世間第一件事,要學(xué)會愛,否則會失去無限樂趣,也將失去世上最無限的力量?!?p> 英卻問道:“如果‘愛’是永恒,那么‘恨’也應(yīng)是永恒嗎?”
男子搖頭:“雖然‘愛’與‘恨’相對,但恨會被時間遺忘,而愛是一種本能。”
英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拔也欢??!?p> 男子勾起嘴角,“這張紙我會替你保留,等你學(xué)會如何‘愛’,再來完成這道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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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跡已將題目浸了無數(shù)遍,又無數(shù)遍被玄力驅(qū)散。
英緩緩放下筆,失神地枕著卷面發(fā)呆。
看著王雨辰發(fā)呆。
王雨辰白皙的臉上逐漸浮現(xiàn)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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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考
王雨辰知道英不但試卷很古怪,而且英整個人的表現(xiàn)更古怪。
他故意與英在教室留到最后。
那雙鳳眼仍然盯在臉上。
王雨辰不敢回頭與她對視,輕咳一聲,擔(dān)憂道:“你沒事嗎?”
英搖搖頭,淡淡道:
“只是不會答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