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也許今天,她還得回一趟風(fēng)府,這么些天了,風(fēng)鎮(zhèn)海的怒氣也該淡了一些,福云寺刺殺失敗,總該要計劃新的活動,她若是再不出現(xiàn),恐怕遭人嫌疑。
輕風(fēng)拂過,將她耳旁的發(fā)絲吹起,遮住了一縷窗外的視線。
對面的上林酒家里總共幾位客人,桌上擺著一杯茶正閑聊著,這個時間進酒館的大多都是閑人,而酒館的店小二依舊盡職盡責(zé)的倒茶水接待著。
那個店小二的面孔比較陌生,好像她的腦海中在楚國所認識的那些人中并沒有見過這張臉,但是看他的行動矯捷步伐穩(wěn)重,定也不是泛泛之輩。
手中的清茶熱氣逐漸淡去,再多發(fā)一會兒呆,恐怕茶水都要涼透了。
“小姐還是別喝了,這茶水都快涼了,奴婢給您重新沏一杯吧?!笔|梅看她發(fā)著呆,從她手中接過了茶杯來,將茶水倒在了桌上的大碗里面,然后端著大碗和空茶杯走出了雅間。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個身影,她剛剛才見過,正是齊國五皇子齊云逸!他怎么會來這邊的?看他行走的方向,似乎是往上林酒家的后面走去。
上林酒家的旁邊是一條特別窄的小巷子,然后小巷子的另外一邊是一家賣米的米鋪,齊云逸走進那條小巷子以后就不見了身影,她正要站起來看個清楚,蕓梅卻在這時推門而入。
“小姐,熱茶來了。”蕓梅端著茶杯走過來,給她放到了面前,然后乖乖的退至一邊站好。
握著茶杯,風(fēng)若見的心里已經(jīng)列出了好幾條猜測。
他那樣的身份來這種地方,而且還是走偏僻的小巷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辦,而他所處的位置恰好又是離上林酒家那么近,難不成,齊云逸是發(fā)現(xiàn)了上林酒家的不對勁?亦或者是宮里的那位發(fā)現(xiàn)了楚國的人藏身之處想要斬草除根?
事情沒有解釋清楚之前,楚國永遠都還背著叛國的罪名。
越是往后想,風(fēng)若見的心跳就越是平靜不下來,她一直看著那個巷子口,直到半個小時后齊云逸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身后還跟了一個身著藍袍的男人,那個男人正是剛才趕馬車撞了她的那個人。
見他們剛好走出來,風(fēng)若見便站起了身,揭開茶杯的蓋子往窗戶下面看了看,確定下面沒有人以后她故意將茶杯蓋扔了下去。
“呀,小姐,您在干什么呢!”見狀,蕓梅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查看情況。
見蕓梅想要過來,她立刻伸手拉住了蕓梅的手臂,支走了她,“一不小心手滑了,你去讓小二上菜吧,我餓了?!?p> 蕓梅也沒有想那么多,點了點頭就去找店小二點菜了。
而她剛才故意扔茶杯蓋下去就是為了引起齊云逸的注意,方才他的馬車撞了她的馬車心里定是過意不去的,她得找個機會試試他的口風(fēng)。
若不其然,茶杯蓋一落地,刺啦一聲碎裂的聲音響起,齊云逸和他的下屬皆是抬頭看向了她這邊,她收回視線,洋裝著著急的模樣在窗戶邊彎下身去看自己掉下去的茶杯蓋。
“姑娘,是你?”齊云逸看到她的打扮,就認出了她,并沒有在意到她臉上的面紗。
風(fēng)若見抬頭,笑彎了雙眸,隨后眸子又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問道:“方才不小心掉了茶杯的蓋子,有沒有誤傷到你?”
“沒有,幸好附近沒有人,我們離得比較遠,所以沒有誤傷到!倒是姑娘你,今天早上不小心撞到了姑娘的馬車,到現(xiàn)在為止,姑娘可有覺得哪里不適的?”
“沒有?!彼α似饋?,站直了身子。
齊云逸看了一下酒樓的牌匾,然后又抬起了頭來,“早上你走的匆忙,既然再次遇到了姑娘,定是要為今天的事情賠禮的,不如我請你吃飯如何?”
他隱去了稱呼,并不知道風(fēng)若見身份的齊云逸笑得很自然。
“不必了,我并沒有覺得不適,只是一個小意外而已,沒有受一點傷,不必介懷?!彼笪⑽⑼肆艘徊?,然后消失在窗戶邊。
齊云逸隱去了笑意,著急的喚了她一聲,卻未再見她的人影。
躲在窗戶后面的風(fēng)若見心里本身的目的就是想要他上來的,她這樣委婉的拒絕只是不想要太過招搖而引起懷疑,一般這樣的情況下,身為一個女子,肯定是不會直接就同意的,而她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齊云逸會真的不來。
站了好一會兒,沒有再聽到動靜,風(fēng)若見又看向了窗戶外,而外面早已沒了齊云逸的蹤跡,反倒是對面上林酒家里的那個店小二拿著笤帚出來將這邊一地的碎瓷片給打掃干凈了。
風(fēng)若見不解的看向了下面,上林酒家雖說是在對面,可是和她扔茶杯蓋的地方還是有好幾米的距離的,打不打掃應(yīng)該也礙不著上林酒家的吧。
不去理會這些不解,風(fēng)若見嘆了一口氣,坐回了桌前,看著桌上沒有茶杯蓋的茶杯,面露惋惜,悠悠道來:“白白可惜了一個這么好的茶杯蓋。”
“小姐!”
蕓梅跑上樓來,站在雅間的門口,看向里面的風(fēng)若見,表情有些不自然,然后著急的問道:“小姐,您說咱是不是遇到什么貴人了?好奇怪的剛才奴婢去點菜的時候,酒樓的掌柜的跟奴婢說今兒個吃什么都不收錢,讓奴婢隨便點,喜歡什么點什么?!?p> 聞言,風(fēng)若見淺笑了一下,這貴人倒談不上,怕是齊云逸先給掏錢了吧?
“既然掌柜的都這么說了,那你還客氣什么?”她好笑的看向蕓梅,并沒有解釋太多。
“那奴婢就去點啦?”蕓梅露出了激動的神情,拔腿就跑下了二樓。
風(fēng)若見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著:“呵呵,真是個單純的丫頭?!?p> “姑娘都這般心地善良,你的丫環(huán)肯定也是個單純善良的丫環(huán)?!饼R云逸的聲音在雅間外響起,讓風(fēng)若見的心里突然頓了一下,他居然沒有離開?
語畢,青央輕輕的推開了雅間的門,齊云逸并沒有走進來,而是站在門口尷尬的說著:“姑娘不邀請,我也不敢冒昧的來打擾,但是今日這一頓,姑娘就給我一個賠禮道歉的機會可好?”
她愣愣的看著齊云逸的身影,半響才無奈的收回了視線,“公子如此在意今日的這場小意外,反倒是讓我覺得不太好意思了,既然如此,公子請進吧?!?p> 雖然目的達到了,但是風(fēng)若見的心里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還不知道齊云逸來這里是干什么的,如果真的是查到了許丞相他們,那是否就意味著,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她得攤牌了。
最可憐的是,她也是昨天才知道許丞相他們的落腳點的,這還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呢,難道就要面臨更大的難題了嗎?
“我可以坐在這里嗎?”雖然邀請了他進來,但是出于禮貌,齊云逸還是站在她對面的位置上禮貌性的問了她一句。
“隨意就好,不是你請客嗎?現(xiàn)在我只是一個客人?!憋L(fēng)若見并沒有直接說請坐,語氣略帶一些打趣。
正好齊云敬沒有派人跟著她,否則她今天還真不敢和齊云逸說這么多的話,免得誤會更多,她的罪名也就更多了。
“那姑娘想吃些什么?”齊云逸笑著坐下,青央看到他坐下以后就出去讓小二倒茶了。
“我的婢女已經(jīng)去點菜了,因為聽掌柜的說今天吃什么都不要錢,我也囑咐了她不要客氣,隨便點?!闭f道這里,風(fēng)若見笑彎了雙眸,眸子里溢出來的光彩似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無礙,隨便點?!饼R云逸重復(fù)了一句,畢竟怎么吃都不可能吃窮了他,他又不缺錢。
不多時,青央端著一杯茶水走了進來,擺在齊云逸的面前,然后退后站在了一邊。
又過了一會兒,蕓梅帶著激動的聲音推門走了進來,一邊抹著額上的汗珠一邊說道:“小姐,奴婢點了十二個菜?!?p> “辛苦了?!憋L(fēng)若見淡淡的應(yīng)道,看她又是冒汗又是氣喘吁吁的,果然點菜是一門不輕松的藝術(shù)。
蕓梅笑了笑,剛進來就看到屋子里面多了兩個人,常年跟著風(fēng)若見也沒有見過什么世面的蕓梅肯定是不知道齊云逸的身份,但是她記得,她們在來的時候就是被他的馬車給撞了一下,不過好在撞得不嚴重,小姐也沒有受傷,所以,她還是福了福身走到了風(fēng)若見的一旁。
“怎么這么久才點了十二道菜?”齊云逸無奈的笑了笑,不是囑咐過不要客氣的嗎,結(jié)果這個丫環(huán)才點了這么點菜,平日里他只一餐也不止十二道菜啊。
“貴在心意,鋪張浪費可不好?!憋L(fēng)若見端坐著身子,高貴的氣質(zhì)無一不體現(xiàn)在她的周身。
見齊云逸看向她的神情帶著贊賞,她連忙解釋著:“天下之大,窮的人太窮,而有錢的人又太有錢,有錢人家的一頓飯可以抵上窮人家一年的生活,這就是不公平的區(qū)別?!?p> “姑娘的話說的的確很對,也很有意義,但是既然是賠禮,這十二道菜會不會......”太過寒酸了,好歹他也是有身份的人,請個客就十二道菜,這恐怕有些......
“先前不知道公子要來,我這丫環(huán)估計也是卯足了勁兒點的,其實這十二道菜光是我和我的丫環(huán)兩個人的話我也會覺得有些多了,就算是加上公子和你的隨從,我們四個人,應(yīng)該也是吃不完的?!?p> 想起先前齊云敬請許柳兒和許尚書吃晚飯,菜品多達68道,她心里除了難受以外便是不滿,這么奢華的生活也不見他們吃光光,而且剩下的菜沒有他的吩咐下人也不能吃,如果大家一起吃了也不至于這么浪費,迂腐的思想導(dǎo)致那些下人連偷嘗都不敢嘗,只能眼睜睜的端去倒掉。
要問她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其實都是蕓梅跟她說的,古代就是這樣,她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早已習(xí)慣了腐敗的規(guī)矩和迂腐的思想。
直到菜都上齊了,齊云逸笑得有些尷尬,好歹是他請客,十二道菜有點不像話了。
“要不,再加些菜吧......”他的聲音里夾雜這一些無奈,又順帶了好多的溫柔。
“不用了,夠吃的?!憋L(fēng)若見細聲應(yīng)道,看起來對這十二道菜很滿意。
她拿起了筷子來,先夾了一塊糖醋肉放進了碗里,并沒有立刻吃,可能是忘記了臉上戴了面紗,取下來以后嚇到齊云逸就不好了,只得笑著岔開了話題:“公子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其實只是馬車被撞了一下而已,我并沒有受傷,馬車也好好的,怎么好意思真的讓公子請客吃飯呢?”
“沒有傷到姑娘固然是好,可是我的心里始終是過意不去,不過只是一頓飯,既然姑娘不喜歡浪費,那就這十二道菜吧,隨意?!饼R云逸仿佛拗不過她,也只得應(yīng)了下來。
風(fēng)若見點了點頭,然后站起身來,看到齊云逸不解的目光,她回應(yīng)了一句,“先失陪一會兒,去去就來?!?p> 帶著蕓梅出了雅間,兩人下了二樓到馬車上面取了面具換上,戴著面具還能吃飯,戴著面紗的話就只能取下來了。
換好了面具,風(fēng)若見又和蕓梅回到了雅間去,進去的時候齊云逸還沒有動過筷子,見她來了,并且臉上還戴了一面面具,雖然好奇,但是他也沒有直問,只是帶著笑意看她坐了下來。
“那就謝謝公子的招待,不客氣了?!?p> 將先前夾在碗里的糖醋肉加起來正準(zhǔn)備放入口中,卻聽到齊云逸著急的說了一句:“姑娘,你碗里的都涼了,這塊肉還是別吃了,吃熱的吧。”
說完,他親自給他夾了一塊肉放到她的碗里,“天氣還沒有轉(zhuǎn)熱,吃多了涼的對身體不好。”
“謝謝?!?p> 道了一句謝,她還是將涼的那一塊吃進了嘴里,然后又把齊云逸給她夾的那塊吃掉,然后笑道:“其實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而且吃著也不是很涼?!?p> 以往在風(fēng)府,她總是練習(xí)到很晚,一頓飯菜蕓梅是熱了好幾次,直到蕓梅歇下,她都還在練,常年跳舞再加上習(xí)武已經(jīng)讓她的身體達到了某種健康的程度,這一點點涼菜,奈何不了她。
“看來姑娘果真是不喜歡浪費?!边@樣的女子,在齊云逸的心里,已經(jīng)打上了完美這個形容詞的感嘆號,既不嬌柔做作,也不似若風(fēng)拂柳,但卻能給人一種楚楚動人的柔美感。
因為這樣的女子,他的確是第一次遇見,身邊帶著丫環(huán),丫環(huán)還稱呼她為小姐,即是身為小姐,但穿著卻很樸素,整體的打扮看起來也比較素凈,就連馬車都很普通,跟那些花枝招展的千金大小姐相差甚遠,但是她的氣質(zhì)卻超越了她們不止一兩倍。
因此,齊云逸開始好奇起了她的身份。
吃了一小會兒,風(fēng)若見放下了筷子,看樣子是吃飽了,飯量并不小的她其實是因為心里在搗鼓著怎么探出齊云逸的口風(fēng)。
感覺到她的身影端坐著不再動了,齊云逸套頭看向她,問道:“姑娘不吃了嗎?”
“已經(jīng)差不多了,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公子的招待?!?p> 她始終淺笑著,待齊云逸也放下了筷子,她才假意問道:“看公子的穿著和氣度都不似普通人,來這邊難道也是因為那家鮮花鋪?”
西北角這邊并沒有什么高檔的場所,像齊云逸這樣身份的人,來這邊肯定不會只是來閑逛這么簡單的。
“鮮花鋪?”齊云逸顯然是懵的,因為他來這邊并不是因為什么鮮花鋪,也沒有聽說過。
“就是在那邊有一家叫清風(fēng)明月的鮮花鋪,我也是在馬車里聽到一位路過的姑娘跟她身旁的人提起,說是那家鮮花鋪的花很香很漂亮也很鮮艷,我本就愛花,所以就過去看了看?!?p> 自認為這個理由還是可以的,總不能直接問他來這里干什么,這樣就顯得有些太假,果然她風(fēng)若見比較適合說謊話,臉不紅心不跳,就連語氣都不帶一點不對勁的。
聞言,齊云逸笑開了,應(yīng)該:“不是,只是碰巧有些事情需要親自來處理,所以就過來了一趟?!?p> “原來是這樣。”她笑著點了點頭,并未從齊云逸的眼里看出一絲的復(fù)雜,看來跟許丞相他們應(yīng)該是無關(guān)的。
因為一般遇到這樣的情況,齊云逸估計也不會這么悠閑的還有時間來請她吃飯,肯定是早就趕回去復(fù)命了,如此一來,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姑娘很喜歡鮮花嗎?”似乎了解到了她的一個喜好,齊云逸以此作為話題,想要和她多說說話。
“嗯,平時自己也種過,不過我最喜歡的就是梅花,不僅僅只是因為它的顏色美麗、花朵艷麗,更多的,我喜歡的確是梅花性格,不嬌柔做作,也不似若風(fēng)拂柳,更不會與百花爭艷?!?p> 梅花的性格與她太過符合,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她已經(jīng)不配再擁有少女的心思和美好的青春期,也許是仇恨將她壓得太死,這些年來,竟然開始漸漸的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喘不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