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閣議（三）
何必勝在馬志遠(yuǎn)那又碰了個釘子，一臉不快。
端王捋了捋胡子，凝神想了想，說道：“如此說來，這二百萬兩，戶部似乎應(yīng)該呈報?！?p> “對呀，王爺說的極是?！焙伪貏賰裳鄯胖猓s緊接過端王的話頭。
“王爺.....”張敬之剛想站起來爭論幾句，屁股還沒完全離開椅子，就被端王揮手制止了。
張敬之極不情愿地坐了回去。
端王看著張敬之：“張大人，這二百萬兩還是呈上廷議。等皇上朱批，國庫出了銀子，再把錢轉(zhuǎn)到工部。說到底，人、力、物都是工部出的，這錢該給誰就給誰，是誰的就是誰的。三位大人，左相，以為如何?”
端王看向馬志遠(yuǎn)、張敬之。兩位尚書巴不得如此，趕緊點(diǎn)頭稱是。
何必勝驚訝地下巴都掉地上了。
“怎么?這二百萬兩就…就…就給工部了?”
左相白了何必勝一眼，轉(zhuǎn)頭面向端王，緩緩說道：“王爺明斷，就這么辦吧。”
端王扭頭看向何必勝，其實他的態(tài)度此刻已無關(guān)緊要，端王只淡淡說：“何大人，剩下的五百萬兩，也說說吧?！?p> 何必勝的臉比死人還難看，他從鼻孔里噴出一口氣，話也沒了之前的硬氣：“另外五百萬兩，是西北三藩：北府、九原、云廊申請追加的練餉?！?p> “練餉?”端王注視著何必勝，滿是疑問。
“王爺，秋冬時節(jié)，正是以往旭烈各部南下打秋風(fēng)的時候。若遇災(zāi)年，他們是肯定會侵襲邊境各地的。所以，每年這個時候，三藩都會請求兵部追加練餉！用以整軍備戰(zhàn)！”
“今年，旭烈部來打秋風(fēng)了嗎?”張敬之陰著臉問。
何必勝瞪了他一眼：“沒有?！?p> “沒有?那練餉就該收回！”張敬之突然大聲說道，“國庫已經(jīng)快空了，還要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買單，我中土還要不要過了！”
何必勝這會卻沒有發(fā)脾氣，笑道：“張大人，這五百萬兩都化作了三藩的軍械、戰(zhàn)馬和糧草，張大人要收，你去！去找三藩的兵士們收，我何必勝可沒這個能耐！”
“你……”這回輪到張敬之咬牙切齒了。
“欸，如果真是這樣，這錢也沒算沒有白花”。端王又出來打圓場，“不管怎么說，都是加強(qiáng)了邊軍實力，震攝了旭烈部。今年不來，不來就好，省得邊地百姓遭殃啊。這五百萬兩，戶部還是呈報庭議吧?！?p> “看看，還是端王殿下有水平！不像某些人，咬著銀子不放！”何必勝狠狠白了張敬之一眼，總算長長出了口惡氣，輕松地坐回了椅子，坐下來后還不忘沖張敬之挑挑眉毛。
張敬之新官上任，自是有一番革除舊弊的抱負(fù)，怎么受得了何必勝這般挑釁。
何必勝屁股還沒坐熱，他就騰地站起，兩邊的帽翅，也是忽上忽下地?fù)u。
“王爺，這練餉若是只有今年，臣也就不爭了。只是西北三藩年年報，兵部年年給，國庫年年虧，臣蒙受圣恩，新任戶部，掌管國庫盈虧，不得不盡職守，翻查歷年舊帳，自宣德十一年至今十五余年，年年如此，請王爺明鑒！”說完，張敬之低下頭，向端王深深做了一拜，一副追究到底的架勢。
端王一聽，顏色一變，兩眼橫掃向何必勝：“何大人，是這樣嗎?”
何必勝微微低下頭，右手摸了一下臉頰，嘴里嘟囔道：“這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兵部為何不駁回，反倒年年批核?”端王裝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厲聲質(zhì)問。
“這...這...”何必勝結(jié)巴了，數(shù)次看向左明義，臉上弄出一副想答又不敢答的樣子，擺明是在暗示端王，此事跟左相有牽扯，別追下去了。
端王的態(tài)度和反應(yīng)也是大大出乎左明義的意料。西北強(qiáng)藩，一直以來，都堅定支持他抗衡靖王，怎么端王當(dāng)了監(jiān)國后，反倒先拿三藩搞事。
左相一時也搞不清端王到底是只拿何必勝立威，還是真的要倒藩。
此時，端王已順著何必勝的視線，眼睛看向了左相。
左明義暗罵何必勝的蠢，看了看端王，語重心長地說道：“王爺，整軍練兵，運(yùn)籌調(diào)度全國邊軍，抵御外辱，本是兵部職責(zé)所在。旭烈諸部，游獵不定，今年不來，不代表明年不來，現(xiàn)在不來，不代表以后不來，兵部居安思危，也無可指摘。再者藩鎮(zhèn)已報了邊情，兵部若不撥練餉，支持戍邊，等邊境狼煙四起，外寇入侵，生靈涂炭，那時可就不是五百萬兩銀子的事情了?！?p> 端王聽完沉默了，低頭陷入沉思。
何必勝見此，坐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
“王爺！”一聲低吼將何必勝驚得一哆嗦，讓端王低下的頭重新抬了起來，把眾人的將視線也集中過來。
只見張敬之挺身而立，慷慨激昂地說：“宣德十七年，皇上御駕親征，深入不毛千余里，將旭烈部眾逐離邊境，邊界始為安寧。為保西北邊錘永安，皇上確立以邊人守邊土、以邊土養(yǎng)邊民之策，恩準(zhǔn)西北三郡不納糧、不征稅，西北邊界安穩(wěn)十余年，旭烈部內(nèi)遷三百里，但三郡藩王年年以抗旭烈為由，向朝廷要練餉，兵部年年核準(zhǔn)，多則七八百萬，少則四五百萬，國庫以此日漸空虛，再不想辦法，我中土坐吃山空之日不久矣。懇請剪除此一項支出，以利國是！”
張敬之此言一出，如一石投入水塘，各位尚書相互視看，低聲議論。
端王見此，大聲說道：“諸位大人！諸位大人！安靜！安靜！”
議事閣里一下靜得連頭發(fā)落下的聲音都聽得見，但每個人心中都激起了諸多的盤算與思量。
“王爺，戶部已經(jīng)說了自己的提議，其他各部有什么意見也一個一個地，說說吧?！笔虑榈搅诉@個地步，左相再也不能在后面穩(wěn)坐釣魚臺了。
端王正不知該如何收拾，樂得有左明義幫他穩(wěn)一穩(wěn)局面，于是點(diǎn)頭贊同：“左相說的是，就按兵、吏、禮、刑、工的順序，逐個說一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