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艱難的離別

　　從州城回來，聶叢叢考慮的第一件事是從《愛之友》雜志辭職。

　　辭職，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挺難的。

　　她想來想去，都不知道怎么給主編開口，在這個行業(yè)，如果說子歌是引領(lǐng)她進門的師傅，那么帶她迅速成長起來的人當(dāng)仁不讓的就是張主編。

　　而且據(jù)說，當(dāng)年進雜志社的時候，是主編力排眾議錄用的她，這個恩情還沒有報，這兩年也沒有給雜志做出什么貢獻，現(xiàn)在卻要走，就算聶叢叢是個怎么沒心沒肺的人，也覺得難為情。

　　這天中午，聶叢叢去水房洗碗，她剛到門口就看到主編也在，連忙轉(zhuǎn)身想走。

　　卻被主編給叫住了：聶叢叢，你跑什么呀？這段時間你是怎么了，鬼鬼祟祟的，看到我就躲?？煺f說，你究竟干了啥壞事？

　　聶叢叢嚇得一哆嗦，連忙說道：哪里有啊，主編，就我這樣還能干壞事，你放心，本姑娘絕對是良民一枚。

　　哦？主編似笑非笑地看了聶叢叢一眼，說：我這可是給你機會，你不說就別怪我啊。

　　聶叢叢一驚，心里怦怦亂跳。心想：壞了，主編這是從哪里聽說了什么。

　　主編看著聶叢叢發(fā)呆的樣子，嘆了一口氣，說道：行了，聶叢叢，別發(fā)呆，把你的洗潔精拿來給我用一下。今天的吃飯的碗太油膩了，不知道飯?zhí)媒裉煊玫氖裁从汀?p>　　聽到領(lǐng)導(dǎo)發(fā)話，聶叢叢趕快放下碗，回自己的辦公室拿洗潔精，邊走邊琢磨下一步怎么應(yīng)對。

　　聶叢叢把洗潔精拿過來，主編擠出來一些就還給了她，三兩下把碗洗完，對聶叢叢說：小丫頭，我從來不難為雜志社的任何一個人。

　　和你在一起工作兩年多，我知道你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你有什么話不方便給我當(dāng)面說，或者覺得不能當(dāng)面跟我說的，你就在QQ上給我說也一樣，我都可以看到的，你放心吧！

　　說完這些話，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主編還是那個主編，說話還是往日一貫的風(fēng)格，但在這個中午，聶叢叢有點感激領(lǐng)導(dǎo)的善解人意，內(nèi)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她知道，辭職的那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聶叢叢在《愛之友》雜志工作兩年多，行政部的同事溫和有禮，發(fā)行部的同事配合度極高，編輯部的同事個個才華洋溢，核心人物張主編也是一個光明磊落，公私分明的才華無限青年。

　　不管別人在私下說什么，但是他的思想，他的眼界，以及他的格局，都能把你帶上一個新臺階，讓你時時有一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

　　想到這些，聶叢叢心里還是有一些不舍和留戀，但她知道，她必須跨出這一大步才行。

　　下午忙完手里的稿子，聶叢叢點開主編的QQ界面，猶豫不久，才慢慢敲下幾個字：主編，我想要辭職。

　　大約是五分鐘以后，界面跳出幾個字：為什么？你要去哪里？

　　聶叢叢回復(fù)：我想去州城，那邊有一個做執(zhí)行主編的機會，我想去嘗試一下。

　　這次間隔的時間有點長，大約是10分鐘，主編才慢慢回過來信息：良禽擇高枝棲之。

　　后面就再沒有一個字了。

　　聶叢叢也無從知道主編看到她說離職那句話時的表情和心情，那也是聶叢叢決定離開愛之友雜志前和張主編說的最后一句話。

　　后來，他們共同進入了旅游圈，也沒有機會再遇到，更沒有機會再說一句話，至于電話或者微信，聶叢叢終究是沒有勇氣問。

　　很多年之后聶叢叢都十分后悔，她覺得辭職應(yīng)該當(dāng)面去和主編說，這是一個態(tài)度問題，也是對主編的尊重。

　　但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后悔藥可賣的，她也只希望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能再次見到張主編，對他說一句對不起。

　　辦完了單位的事，聶叢叢就要回家面對自己的父母。母親對聶叢叢去外地沒有激烈反對，開始的時候也是有一些不忍心，看著聶叢叢堅決的態(tài)度，也倒沒再多說什么，反而替聶叢叢在父親面前說話。

　　去州城那邊的雜志社報到的時間越來越近，聶叢叢每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那天晚上父親出車回來，大家坐在一起吃飯晚餐。姐姐的男朋友也在，家里一片溫馨祥和，聶叢叢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她對父親說：爸爸，去州城這事，不管你讓不讓我走，我都必須得走啊。

　　愛之友雜志社這邊我已經(jīng)辭職了，手續(xù)我都辦完了。現(xiàn)在你不讓我去，我也沒有地方工作啊。

　　父親一聽，把筷子啪地一聲放到了桌子上，大家被他嚇了一跳。聶叢叢趕快說：對不起啊，爸爸你別生氣。我只是想出去工作，也不是干別的壞事，況且，寧城離州城很近，坐車四個小時就到了，我也會經(jīng)?；貋淼?。

　　父親怒氣沖沖地瞪了她一眼，母親看情況不對，趕快批評她：從叢，吃飯時間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你現(xiàn)在咋回事，越長越不懂事了呢？

　　姐姐也隨聲附和了一下。聶叢叢沒能再開口，但是，這個事已經(jīng)正式撕開了口子，就只能面對了。

　　吃完晚飯，大家坐在一起看電視，因為聶叢叢的事，大家都不怎么開心，看到九點半，姐姐的男朋友離開，大家都相繼回屋睡覺，只有聶叢叢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fā)呆。

　　大約十點多的時候，媽媽把聶叢叢叫到臥室。屋里只有父親、母親和聶叢叢，母親問她：你想好了？

　　聶叢叢說，我想好了，媽媽，以后，不管遇到任何困難，我都會自己去克服，絕不會抱怨任何人。我自己選擇的路，即使跪著，我也會把它走完的。

　　母親看了一眼父親，父親的嘴角扯了一下，長嘆了一口氣，很無奈的樣子說：聶叢叢，其實，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頓，作為女兒，你沒有規(guī)矩，還為所欲為。

　　你辜負我們的實在是太多了。但是，我確實也下不了這個手，你從小到大被我們寵壞了，遇到任何事，都無懼無畏地向前沖，從來不計任何后果。

　　我當(dāng)時沒能阻止你從醫(yī)院辭職，現(xiàn)在也無法阻止你去外地。如果你想好了，你就去做。

　　但是，你要記得一點，不是人人都會像黃主任和張主編那樣，在外面，人心叵測，你不害別人，但是也要有戒備心理，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

　　父親的這番話讓聶叢叢心里五味雜陳，既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說到底，是自己太自私，辜負了主編，也辜負了父親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