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卑菜鼓暾{了調耳機,愧疚道,“剛才異能又出了點小差錯沒用出來,沒有引力介入,這個距離很難打中?!?p> 愛麗絲皺起好看的眉頭,輕聲道:“搶了泰坦雛形的狙擊手是你吧?”
安斯年瞪大眼睛,沒想到自己就這么露了餡。
“愛麗絲,我們還是快走吧?!?p> 氣氛有些尷尬,耳機里靜得只有三人的呼吸。得虧白月光即使在戰(zhàn)斗狀態(tài),也是可靠的伙伴,他出面打斷了這種要命的沉默。
“走?!睈埯惤z撇了撇嘴,踏著白月光的上升氣流隨著他深入敵營。
有了安斯年的掩護,兩人一路上輕松了許多。
每一只火焰獵犬剛要躍起之時,就被安斯年一槍扼殺在搖籃之中。他的引力異能很奇怪,就像《霍比特人》里那條占據(jù)了孤山和無盡財富的巨龍史矛革,一直懶洋洋地打著盹兒,只有在卑微的臭蟲企圖偷走自己的寶藏之時才會醒來。
鹿圓、白月光還有愛麗絲確實是他不可多得的寶藏。
安斯年記得自己看過一部動漫,男主是學生和老師所畏懼的學園唯一的最強不良少年,他除了料理也沒什么長處,更是經常被傳出不好的傳言。但實際上呢,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也很善于照顧身邊的人,一點也不是個不良少年。只是由于面向兇惡,他一直交不到朋友,也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直到某天放學后,男主遇到了一個愉悅地和空氣朋友聊天的少女,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同類。知道其實大家都很孤獨,只是每個人排解孤獨的方式不同。
人要寂寞到什么程度才會和空氣做朋友呢?對于生來就是異類的安斯年來說,命運女神轉動手中的紡錘把他們和自己編織在一起,他們就是自己的朋友,朋友就是自己的寶藏,那么他就得守護他的寶藏。
白月光和愛麗絲就像兩把尖刀,狠狠刺入燃燒軍團的腹地。事情的發(fā)展出乎意料地順利,安斯年微微蹙起眉頭,內心莫名有些不安。
他低頭透過瞄準鏡掃視戰(zhàn)場,眼前所見各式各樣的異能繽紛綻放:有身材圓滾滾的胖子張嘴一吸,無盡的火焰便被他吸入腹中消失不見,看樣子是某種強化消化能力的異能;也有操控寒冰的學生制造出大片寒氣凝滯火焰,這項異能安斯年看著有些親切,可他卻無法如覺醒爆發(fā)時那般再次把空氣中的水分子凝結成冰……
安斯年掃視了一圈,卻沒看出任何異常。
“你們小心一點,不覺得一切都太過于容易了嗎?”他忍不住叮囑了一句,語氣中帶著爛好人特有的那種婆婆媽媽。
“是有點不對,我這邊的氣溫越來越高了,我能感覺到空氣體積開始受熱膨脹。”白月光冷靜道,“火焰溫度開始上升了,看來我們快接近對方了?!?p>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已經晚了?!笨諝庵许懫鹨坏缼е┰S浮躁輕狂的聲音。
伴隨著這道聲音落下,戰(zhàn)場上所有的火焰獵犬化為一團團明火,全部朝著后方倒流而去。一朵朵火苗如同一株盛開的彼岸花,火焰附著在泥土之上,匯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只長著三個腦袋的巨大獵犬。
三頭獵犬的身上燃燒著青藍色的火焰,這是火焰溫度達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會呈現(xiàn)出的異象,這說明這只三頭獵犬身上的溫度已經高達五千到六千攝氏度。更為可怖的是,地獄三頭犬的身上彌漫著一股令人膽顫心驚的威壓,仿佛死神的鐮刀架在脖子上發(fā)出最后的死亡通牒。
白月光和愛麗絲大腦頓時陷入渾渾噩噩之中,身體竟動彈不得。
普通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經常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大腦一片空白,進而整個人呆在原地,像被定了身一般。在醫(yī)學上,這種現(xiàn)象被稱為tonic immobility,然而身為異種人,本不該產生這種無意識麻痹狀態(tài)的白月光和愛麗絲竟也如同常人一般中了招。
恐懼比火焰更傷人。
火焰奔騰,熾烈的焰光從地獄三頭犬的嘴里傾瀉而出,化為一道勢不可擋的洪流淹沒了白月光和愛麗絲的身影。
“地獄三頭犬得在鋪出一萬只火焰獵犬才能融合出來,你們應該再早一點突擊的?!被鹧嫒^犬大嘴開合,竟代替操控者發(fā)出聲音。
在龐大的地獄三頭犬面前,遠處的白月光和愛麗絲渺小得像挑戰(zhàn)風暴洪水的卑微螻蟻。即使隔了這么遠,安斯年和風間芽衣都被那道威壓壓制得生不起任何一絲反抗心理。
在希臘神話當中,地獄三頭犬刻耳柏洛斯為眾妖之祖堤豐與蛇身女怪厄客德娜所生,是把守地獄的大門惡魔的一種。當它的牙齒咬進生物的肉體的時候,它并不只是單純的底級生物的撕咬,而是入侵人的精神,吸收精神并令其崩潰。
而眼下這只火焰生物不僅具有高溫火焰,而且似乎還比希臘神話中的地獄三頭犬來得更為強大。它的牙齒無需陷入人的肉體,光憑氣勢就令人心生恐懼。
“前……前輩,怎么辦?他們不會死了吧?”風間芽衣的聲音有些顫抖,即使隔這么遠,她也能感覺到那股熱浪和那道令人窒息的威壓。
“死了……不,愛麗絲有那么多寶具,他們一定沒事,我……我去救他們出來!”
安斯年面色蒼白如失血過多的傷患,他攥緊拳頭,內心開始吶喊。受那股恐懼的影響,他沒辦法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體。
「出來!快出來!我知道你在的!」
「幫幫我!我需要你!」
「你他媽倒是快出來啊!」
安斯年在心里瘋狂地大叫,他知道其實自己體內一直藏著某種未知的東西,每當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它就會出來幫助自己。
只是他害怕,那東西在先前能力測試的時候就曾多次影響自己的身體和意志,習慣于逃避的安斯年不敢承認自己體內藏著某種未知的神秘力量。他怕這股力量侵占自己的意識,也怕自己變成一只真正意義上的怪物。
大部分人寧可否認事實,也不愿承認真相。
無人回應他的呼喚。
安斯年失望至極,臉上掛滿了頹喪的意味。沒了那股力量,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他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似乎想要擦去滿臉的灰心喪氣。安斯年咬了咬牙,扔下M82A1,準備守護他的寶藏。
哪怕前面是氣焰滔天的惡犬。
就算強大如巨龍,也會在意那些金光閃閃的庸俗。就算軟弱如安斯年,也會有想硬氣起來的一刻。
吾念所歸,無懼無退。
“前輩……你在發(fā)抖……”風間芽衣伸出顫抖的小手指著同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安斯年,不明白一個渾身發(fā)抖的人為何還能下定決心救人。
“因為我害怕啊……”安斯年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生澀而干硬的笑容,“在這呆著,我去去就回?!?p> 他只是一個逞英雄的膽小鬼,最大的勇氣就是勇于承認自己的怯弱和恐懼。
安斯年知道沒有那股神秘力量的支撐,自己多半是回不來的。只是眼前這個女孩那么仰慕地看著自己,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同齡人的崇拜,所以他決定表現(xiàn)得硬氣一點,盡量不讓她失望。
安斯年想起自己玩過的一款叫《紀念碑谷》的游戲,里面有一句話他很喜歡:孤勇之后,世界盡在眼前。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一定蠢透了,明明瑟瑟發(fā)抖,明明像條狗一樣狼狽,卻還在這里大言不慚。
可是……可是可是,總要有人鼓起勇氣啊。
自己很害怕,她看起來也很害怕,那么總得有一個人勇敢起來。她叫自己前輩,那么自己就該承擔起前輩的責任。
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頭狂暴的野獸,只要理由足夠,那頭野獸就會憤怒猙獰,蠢蠢欲動。
安斯年提上斬馬刀,像發(fā)怒了的史矛革,決定讓偷走自己寶藏的蟊賊承接無窮的怒火。
風間芽衣怔怔看著這個緊張得不行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前輩,我不會飛,也跟不上你,但是我也想做點什么?!?p> 她摘下腰間的太刀,遞給安斯年,帶著哭腔說道:“這是三日月宗近,希望它能幫上前輩的忙?!?p> 那是一把樣式華美的太刀,刃長80cm,為太刀的標準長度。刀身具有新月形的紋路,接近手邊的部位呈大幅度彎曲,根部附近的刀身幅度寬闊,接近前段急劇變窄。
危急關頭,安斯年沒有矯情,也不再溫溫吞吞,他接過那把三日月宗近,懸在腰間。
“謝謝?!?p> 安斯年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之中,隨后朝著火焰三頭犬的方向飛去。由于那股精神恐懼的緣故,他飛得并不是很穩(wěn),像一只無頭蒼蠅一般搖搖晃晃。
神情落魄,姿勢丑陋,一點都不高光偉岸,一點都不符合風間芽衣心目中的前輩形象。人生可不比小說情節(jié),有朝一日你可能會大失所望,但風間芽衣卻覺得這樣的前輩來得更加親切。
原來前輩和自己想的不一樣,他和自己一樣都是一個膽小鬼。可是一個人明明害怕得要死的人,怎么可以突然勇敢得像斗惡龍的勇者呢?
風間芽衣呆呆看著安斯年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喬治·馬丁在《冰與火之歌》中的一段話。
“一個人如果害怕,還能勇敢么?”
“人只有在害怕的時候才會變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