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卻不會輕易遂了他的愿。
夜涼如水,沈黎硯饑寒交加,體力在極速耗盡,她強撐著最后的氣力走向林外。
狼群尾隨而至,而她的意識卻越來越渙散,腳下一個踩空,她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好在她下意識用雙臂護住了自己的頭部和胸部,才免遭了致命的傷害。
耳邊似有水拍巖石的轟鳴聲傳來,她努力睜了睜眼,看到了不遠處飛流直下的瀑布,下面是一處幽深暗涌的水潭。
山坡并不陡峭,有幾頭狼已經循著坡路滑將下來,悠然向她靠近。
求生的本能讓沈黎硯如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沖向那片水潭。
狼雖然天生具備游泳的能力,卻并不如老虎等貓科動物那樣擅長在水中活動,所以在沈黎硯不顧一切跳入潭中的那一刻,那幾只狼在潭邊駐足了片刻,才悻悻離去。
冰冷刺骨的潭水讓沈黎硯有了片刻的清醒,然隨之而來的寒意卻侵襲了她所有的感官,身體不斷地下沉,再下沉,直到潭水沒過她的脖頸。
呼吸漸漸微弱,熟悉的疼痛紛至沓來,心頭如萬蟻侵蝕般劇痛難忍,卻又如烈焰焚燒般將她吞噬殆盡,她全身冰冷,已然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然而她還不能死在這里,她猛地抓住浮在潭面的水草,借著水草的托力成功爬出水潭。
星光暗淡,她蜷縮著身子,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后山山腳下,十二組學子陸陸續(xù)續(xù)到齊,度亦琛第二個返回出發(fā)點,當然也看到了等在原地翹首以待的傅乾等人。
被果子迷暈,傅乾覺得有些丟臉,不過在看到度亦琛順利回來時,還是有些喜不自勝。
“阿度,小黎兒呢?”他往前看了幾眼,沒見到沈黎硯。
“她在山上幫忙滅火呢?!倍纫噼〗舆^傅乾遞給他的水喝了起來。
“哦哦,我剛剛聽說山腰處突然起了火,火勢大不大?”
“我走的時候還挺大,不知現在怎樣了。我要上山去接下阿硯,你呢?”
“我當然也得去了,總不能留她一個人在山上?!?p> 二人于是帶了幾個人火速往山上趕,眾人剛走到半路,便碰到了隨著衛(wèi)兵下來的張康。
度亦琛問他有無看到沈黎硯下了山來,張康道:“她好像有點累,說讓我們先走,現在估計下來了吧。”
幾人謝別張康,繼續(xù)向上走去,尤其是度亦琛,已不能用走來形容,幾乎是兩步并一步快速飛沖而上。
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只想著盡快找到她。
等到幾人舉著火把走至半山腰的起火之地,也沒有看到沈黎硯的身影,幾人分散在四周呼喊了許久,亦沒有人應答。
度亦琛覺察出事態(tài)的不對,自懷中摸出信號彈點燃,藍色的火焰在空中炸開,向山下發(fā)出了求救信號。
山下十里外的長亭內,一直在等著沈黎硯出現的姬冥修已然有些坐立難安。
規(guī)定的時間未到,他無法輕易派人上去查探。雖然這不是在戰(zhàn)場上,卻也是軍令如山,他不能明知故犯。
聽景嚴說,度亦琛已經順利返回,那么她是不是也應該快下來了。
就在他左思右想之際,只聽衛(wèi)兵來報,山上有人失蹤。
姬冥修猛然坐起,在聽到衛(wèi)兵說是三組組長在山上釋放的求救信號時,他心下一凜,即刻下令所有衛(wèi)兵上山搜救。
書院負責人已經清點了今日的參賽學子,除了三組的幾人之外,全部都已到位。
姬冥修顯然覺察出了事情的不對勁,他在上山之前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直到找到失蹤之人為止。
今日的實訓賽由他發(fā)起,也理應由他負責,不論失蹤之人是不是沈黎硯,他都要詳細審查一番。
景嚴看到自家王爺已經率先拾階而上,知道自己阻攔不了,便只能增派了十幾名暗衛(wèi)從旁保護。
如此特殊情況,萬一有人針對的是王爺,他如此安排也算有備無患。
沁幽山那次,王爺也是義無反顧地上山尋找沈黎硯,這次又是,哎,她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雖是這樣想,但他終究是擔憂多于埋怨,萬一真是她出了事,玲玉知道后...
他沒敢再想下去,即刻快步跟了上去。
剛走了沒多久,景嚴便看到了急急忙忙下了山來的傅乾和另外一名學子。
傅乾看到是他們,已顧不得禮儀,他幾乎是奔跑著下來,對姬冥修道:“攝政王殿下,小黎兒,呃,沈世子她有可能出事了,求王爺...”
姬冥修早已快步飛沖而上,他只聽到‘她出事了’這句話,心中方寸大亂,腳步不停間,他的腦中已過了無數遍她有可能遭遇到的各種不好的情況。
傅乾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才趕忙調轉頭跟了上去。兩個好友都在上面,這讓他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瘋狂地祈禱他們千萬不要有事。
夜色寒涼,眾人舉著火把行至半山腰時,看到有兩名學子等在原地,見到為首的姬冥修,兩人急忙上前道:“攝政王殿下,此處不遠處的青石旁發(fā)現了血跡,失蹤之人應是受了傷,度同學已經進入樹林深處去尋。”
姬冥修朝著他們所指的方向快速沖了進去,眾人皆分散到林中各個方向仔細尋找了起來。
一刻鐘之后,有暗衛(wèi)前來回稟,“王爺,附近林中發(fā)現了...”
那暗衛(wèi)看一眼冷沉如冰的姬冥修,有些艱難到,“有人撒了獸粉。”
姬冥修瞳孔緊縮,一陣心神俱裂。
是誰如此惡毒,竟如此害她?若是引來了狼群和山虎,后果難以想象...
他竭力按壓著難以自抑的心跳,聲音輕顫,“即刻釋放信號,讓驪宮和鹿鳴苑的衛(wèi)兵前來搜山?!?p> 暗衛(wèi)面上微詫,卻還是即刻起身,轉眼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姬冥修看了眼烏沉的夜色,闔目垂首:沈黎硯,你千萬不能有事...
樹林邊緣,度亦琛已經喊了不下百遍,卻依然聽不到沈黎硯的回應。
身上被汗水浸透,聲音早已變得暗啞,他卻固執(zhí)地高聲呼喊著,寄希望她能夠聽到。
都怪他,要不是他提前離開,她也不會出事。
內心自責又焦急,卻見前方有火把在靠近,他走近一看,竟是姬冥修帶著眾人趕了過來。
姬冥修看著他形容狼狽的樣子,眸光微動,“可有什么發(fā)現?”
度亦琛朝遠處的山坡一指,“那邊似乎有狼嚎聲,微臣正準備去那邊找找?!?p> 姬冥修看出了他的疲憊,“你先在這里休息片刻,本王帶人過去?!?p> 說罷,他帶著景嚴和幾個暗衛(wèi)朝著遠處的山坡走去。
傅乾終于追了上來,攝政王他們的速度也太快了,他緊趕慢趕,還是與他們差了一大截。
不過,他在看到靠坐在樹旁歇息的度亦琛時,卻是放心了一大半,就是不知道小黎兒怎樣了。
他步履沉重地走上前,一屁股坐在度亦琛身旁的空地上,氣喘如牛地歇息了片刻,才輕松安慰道:“阿度,你也不用擔心,空寂大師說了,小黎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p> 見度亦琛看了過來,他點頭如搗蒜,“真的,我不騙你。”
其實當日在玄光寺的禪房外,他并沒有聽到空寂大師給沈黎硯解的靈簽是什么。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好友不要因此自責和太過憂心,畢竟現在還沒有得到確切結果,心寬樂觀總好過懊悔糾結。
飛水潭潭底,潭水幽幽,偶有歡快的魚兒在水中跳動,留下一串淡淡的漣漪。
沈黎硯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醒來時發(fā)現自己躺在一處濕冷的水潭邊,瀑布自高處漸次垂落的聲響回蕩在她的耳畔。
剛要起身,卻發(fā)現自己渾身僵冷,根本動彈不得。
努力了良久,卻依舊差強人意,她側眸看向潭中奔流而下的瀑布,直到一條漸漸變換成無數條,神思恍惚間,她好似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焦急又飽含深情。
她朦朦朧朧地想,定是自己出現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