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戚沐九悠悠轉(zhuǎn)醒。
周身暖意融融,她舒服得再次闔上眼眸。
然觸手的堅硬與溫熱,卻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驚恐地睜大了雙眸,她怔忪地看向已然被她吵醒的姬冥修。
姬冥修倒是神色如常,只不過素來沉冷深邃的眉眼,此刻卻透著幾絲蘇醒之后的清明與溫和。
“你...”她的視線順著他微敞的衣襟,落在他扶抱在自己腰際的堅實手臂上。
“我...”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胸口,在看到規(guī)整嚴實的領(lǐng)口時,才暗暗松了口氣。
姬冥修的手臂還搭在她溫軟的后腰處,她無措地起身,轉(zhuǎn)瞬便逃離他的懷中。
“我們怎會...”睡在一起四個字,她沒敢說出口。
姬冥修看了眼空落落的手臂,指間的溫軟不再,他指腹輕捻,削薄的唇角微勾,緩聲同她解釋:“你昨夜寒毒發(fā)作,本王好心收留了你?!?p> “收留?”戚沐九環(huán)視一圈,這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心下一驚,昨晚她竟宿在了漱石居,還是同姬冥修同塌而眠,這讓她一時難以接受。
顧不得其他,她趕忙轉(zhuǎn)身下榻,卻被他拉住手臂。
沒給她逃離的機會,“你就留在這里?!?p> 她烏黑的發(fā)絲垂落兩側(cè),雙眸因剛剛睡醒而清亮盈潤,小巧的鼻尖微紅,蒼白的唇角因恢復了幾絲血色而暈染著些許淡粉。
姬冥修看著她不同于以往的清麗模樣,不知為何,身體竟隱約有些燥熱。
戚沐九似是看出了他的異樣,心中警鈴大作,忙將散落的頭發(fā)簡單束起。
“我...我先回去了?!?p> 正要下榻穿鞋,卻不見鞋的蹤影,只看到一雙男子的革靴,其上繡有祥云紋飾。
“我的鞋子...”她眉目微垂,尷尬地想鉆地縫。
等了好一會兒,竟沒聽到對方的回應(yīng)。
她倏地抬頭,卻見男人的視線正落在她白嫩纖巧的腳踝上。
戚沐九腦中轟的一聲嗡鳴,趕忙用中衣的下擺遮擋一二。
姬冥修摒去腦中的綺思亂想,故作鎮(zhèn)定地起身下榻,直到整理好著裝,才對著猶在榻上的戚沐九道:
“你的鞋子被雪浸濕,本王等下讓人去清風居給你拿鞋?!?p> “不,不必了,我回清風居就好?!?p> “昨夜大雪,道路受阻,銀炭一時緊缺,我已同谷主商量好,你這幾日就住在漱石居?!?p> “真的不用,我同綠竹住在一處就好。”
“綠竹受傷,為了被照看方便,已搬去與谷內(nèi)師姐同住?!?p> 戚沐九聽到這里,一陣無力。
“王爺金尊玉貴,又事務(wù)繁忙,我實在不敢攪擾?!?p> 見姬冥修好整以暇地看了過來,甚至大有聽她如何廢話的架勢。
過度拒絕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懷疑,戚沐九只能無奈妥協(xié)。
“那...等下我去找谷主,讓谷主安排弟子搬張矮榻到這里?!?p> 姬冥修聽后,眉峰微蹙了下,卻也沒說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的腳踝幾眼,才踱步而去。
待他走后,戚沐九才算長舒了口氣,她看眼床榻,只余下無可奈何的懊惱。
姬冥修昨夜同她算了舊賬,雖然因她寒毒發(fā)作不了了之,但總算讓她沒有了之前尚未相見時的提心吊膽。
不到一會兒,她在清風居的衣物便被影七拿到了漱石居。
因著昨夜之事,影七看她已然不太順眼。
不過,前有景嚴,影七對她的態(tài)度已是天上。
看來前幾日她做的美食,影七并未少吃。
幸好她平日里謹慎,一些容易暴露身份的私物已被她妥善安置。
穿戴齊整之后,她去了謝思邈居所。
“昨日你寒毒發(fā)作,多虧王爺帶你回來?!?p> 見她對姬冥修似有成見,謝思邈才將昨夜姬冥修冒著風雪上山尋她的事情簡單說了一番。
戚沐九聽后,神色一怔,隨后陷入長久的沉默。
昨夜下山時,她雖神思恍惚,但知覺尚存幾分。
直至她在他溫暖的懷中下了山,她才因劇痛難忍而逐漸昏睡了過去。
謝思邈見她神色和緩,才道:“漱石居背風,采光好,住在那里,你的身體不易受寒?!?p> 戚沐九沒說銀炭的事,她住在這里多日,已經(jīng)給谷內(nèi)帶來諸多不便,不能再讓谷主為難。
“多謝谷主?!彼袂橛行┎惶匀?,“不過還得麻煩您幫我找一張矮榻。”
謝思邈見她臉色微紅,心下了然。
他捋了捋胡須,笑道:“矮榻早已為你備好,一會兒我便差人搬去漱石居?!?p> 他看得出來,小黎并不排斥姬冥修,只是兩人的身份、立場又促使她不得不選擇遠離。
戚沐九告別謝思邈后,又去看了綠竹。
綠竹腳踝骨折,需要修養(yǎng)一段時間。
戚沐九看她氣色還不錯,只是以小丫頭活潑跳脫的性子,讓她待在屋里不出去,著實有些為難了她。
說來也怪她。
綠竹昨日下午采完藥草本可以立即下山,但因記掛著為她采集蘆薈,才前往不太熟悉的沙石坡,結(jié)果一不小心摔傷了腳踝。
想到這里,戚沐九十分自責。
她送了綠竹自己平日里自制的一些傷藥,并安慰開解了她一番,才離開前往漱石居。
一路的雪景倒是賞心悅目。
舉目遠眺,整個沁幽谷銀裝素裹,仿佛被柔軟的羽毛覆蓋,顯得寧靜而清雅。
好在大雪初霽,天已放晴,谷內(nèi)弟子已經(jīng)開始清掃起了各處亭臺小徑。
戚沐九不禁想起去年這個時候,自己被陸放雅所救,暫留邊境客棧養(yǎng)傷時的情景。
也不知遠在盛京的他是否安好,還有玲玉、寧塵、傅乾、度亦琛他們怎樣了。
之前在寧川時,她收到過傅乾和度亦琛的書信。
信中說他們在龍庭書院都挺好,經(jīng)常與書院中的其他學子比賽切磋,為此還拉了不少仇恨,問她什么時候回去,同他們一起對付那些沽名釣譽之輩。
不過傅乾大部分時間都在書院,而度亦琛則書院、西城兵馬司兩頭跑,比傅乾要忙得多。
想到這里,她淺淡的唇角不由微微翹起,還真的有些想他們了。
前幾日她收到了寧塵的消息,說他與玲玉一切安好,就是玲玉前段時間因溫泉行宮刺客一事被王府審訊了一番,好在有驚無險。
姬冥修和景嚴顯然是把刺客的身份懷疑到了玲玉身上。
戚沐九能夠想象得到,他們以后在盛京的處境會有多么艱難與難以預料。
她不由心疼起玲玉來。
玲玉看似柔弱,實則比誰都堅忍不折。
當時決定臥底怡香院的人選時,也是玲玉不顧名節(jié)有損,毅然前往盛京打探消息。
她此次能夠脫險,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自己不久將以質(zhì)子的身份回到盛京,玲玉他們今后跟著她經(jīng)受的委屈定會只多不少,一想起這些,戚沐九的心就揪得生疼。
然而即便前路如何艱險,她都得鼓足勇氣繼續(xù)前行,這是她的使命,亦是她的選擇。
她不由想起謝思邈對她說的話,姬冥修有意讓她在盛京的溫泉療養(yǎng)寒毒。
就目前兩人的身份、立場,他對她的好早已超出了應(yīng)有的范圍與限度,她不知回到盛京以后,兩人的相處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照目前的情形,她突然轉(zhuǎn)變的身份,定會在盛京朝堂掀起一場軒然大波,而身處漩渦中心的他,又將如何應(yīng)對這一切。
畢竟,她射聲校尉的官職皆是他一力保舉,甚至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他受了她的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