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場外圍充當拉拉隊員的玲玉,也被剛剛的一幕給嚇壞了,戚沐九幾人一出鞠場,她便慌忙上前扶住她家公子,她傷到了背部,可能還波及到了臟腑,得趕快回去療傷。
幾人在返回別莊庭院的半路上,遇到了疾步而來的傅乾和兩個抬著肩輿的小廝,見戚沐九臉色蒼白冷汗泠泠,他心急如焚,忙命人將她扶了上去。
正要隨眾人轉(zhuǎn)身疾走,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李儻。只見他左頰上擦傷一片,脖頸處拉了條紗布托舉著左臂。
李儻站在石徑處的角落,有些歉意地看向傅乾所在的方向。他的肘關(guān)節(jié)錯位,御醫(yī)剛剛已經(jīng)幫他正了骨。雖然還有些微微的疼,但他知道,跟對面肩輿上的戚沐九相比,這點疼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本想跟著看下戚沐九的傷勢,卻被傅小三兇神惡煞地瞪了過來。
傅乾正要掄起胳膊沖到對面揍人,卻被度亦琛拉住衣袖,“沐九的傷要緊。圣上和舒妃都在山莊呢,不要節(jié)外生枝?!?p> “那小九兒的傷就白受了?”
“她這么做,就是不想你我有事,你還不明白嗎?”
傅乾聽后神情一窒。是啊,他是這場蹴鞠賽的組織者與當事人,不管是非對錯,只要是有人出了事,作為主要負責人之一的他,就鐵定逃不了干系。且不說李儻的身份,即便是個平民百姓,太傅府的麻煩也會只多不少,就更不用說由此可能累及到的世家聲名。
外人不一定會說他少不更事,但一定會說太傅教子無方,放任兒子惹是生非胡作非為。
而度亦琛作為參與者之一,定北侯府也少不得受此牽連。總之李儻一旦有事,兩家都逃不脫被朝廷和圣上問責,而沐九用自己的受傷避免了這一切。要知道,她本就沒義務相救李儻。
傅乾自責不已,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深深嘆了口氣,也沒再理躑躅不前的李儻,跟度亦琛一道將戚沐九送回了庭院。
庭院的廂房內(nèi),玲玉將戚沐九的青色蹴鞠服慢慢解開,隨著內(nèi)里衣袍的散落,玲玉瞧見了她白皙后背上的那片淤紅,淤紅中夾雜著青紫,她手指輕輕按了按,便聽到她家公子隱忍的抽氣聲。
玲玉見此,眼眶不由一紅,但她還是用活血化瘀膏輕輕涂抹在她纖柔的后背上。
待一切做完,玲玉便讓守在外面的傅乾和度亦琛進了門,傅乾將端著的復元活血湯交給玲玉。
戚沐九倚靠在床頭邊,蹙眉喝光了那碗湯藥,玲玉便端著空碗出了門外。
“小九兒,你覺得怎么樣?”傅乾看著她苦著一張臉,忙將備著的蜜餞袋子遞給了她。
她接過袋子,從中摸出一顆放入口中,待甜味化開了些,臉色才稍稍和緩了些。
“我已經(jīng)好多了,你們不用擔心?!?p> “是我不好,害得你變成這樣。”
“不是你的錯,意外而已。”
“我剛剛看到那孫子了,還虛情假意地想來看你,被我給瞪回去了?!?p> “比我預料中的要好,我只怕沒能救得下他?,F(xiàn)在好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她頓了下,眨了眨調(diào)皮的眼睛道:“就是平白丟了讓他叫你爺爺?shù)臋C會。”
“快別說了,他現(xiàn)在叫我祖宗,我都提不起任何興致了?!?p> “我的傷沒你想的那般嚴重,你無需自責。對了,圣上沒說什么吧?”
“圣上好像沒說什么,不過你救了他小舅子,他...”
傅乾話音未落,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道尖細的“圣上駕到”。
戚沐九剛剛起身下榻,姬天盛攜著舒妃便進了屋來,身后跟了幾個舉著托盤的宮女太監(jiān),以及走至最后的李儻。
眾人剛要下跪,卻被姬天盛免了禮數(shù),“戚沐九,你感覺怎樣?”
“草民沒有大礙,謝圣上關(guān)心?!?p> “你為救李儻,受了大罪,這些補品你先用著調(diào)養(yǎng)身體,也算朕和舒妃的一點心意?!?p> “多謝圣上隆恩,多謝舒妃娘娘,草民感激不盡。”
“不要總是草民草民的,你可是朕親口特封的北城兵馬司副指揮使。待幾日后春闈成績一出,朕說不定還要叫你一聲戚校尉呢?!?p> 戚沐九聽后,不由展顏一笑,“多謝圣上的支持,草民...呃,微臣多謝圣上吉言?!?p> “是的呢,如此仁心俠義,副指揮使一職你當之無愧?!闭f罷,舒妃轉(zhuǎn)身看向人群后面的身影,有些嗔怪道:“阿儻,站那么遠作甚,還不快過來謝過人家的救命之恩?”
人群后的李儻聽到自家姐姐的召喚,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來,“那個,今日若不是你及時出手相助,我恐怕早就站不到這兒跟你說話了,總之,你此次的恩情,我李儻銘記于心。日后若有什么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他看了下傅乾的方向,有些扭扭捏捏道:“今日的比賽,說起來...是我們隊輸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會遵照之前的賭約,接受你們?nèi)魏涡问降膽土P?!?p> 他的話音一落,不只傅乾,連一旁的舒妃都有些驚詫萬分。她以為弟弟來到這里只是為了感謝戚沐九,沒想到還情理通曉地主動承擔起了責任,這讓她不由開始重新認識起他來。
她看著弟弟不似作假的真誠眼神,這還是從前那個不學無術(shù)整日里拈花惹草的弟弟么?父親母親若是知道他今日這廂,估計會高興地睡不著覺吧?
她轉(zhuǎn)眸看向戚沐九,卻聽她從容自若道:“李公子不必客氣,當時情況緊急,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會義不容辭地相助,所以你不必覺得有什么虧欠。不過不打不相識,今日一場蹴鞠賽,在下也算與李公子正式認識了。
她頓了下,看了眼一邊故作不知的傅乾,笑著道:“至于賭約的事,本就是你與傅乾之間的事,稍后你們二人私下解決就好,我就不便參與了?!?p> 眾人一聽,這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姬天盛看著她依然有些發(fā)白的臉色,吩咐了傅乾他們一番,便同舒妃回了別莊住處。
圣上一行人一走,眾人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
“小九兒,你干嘛當著圣上的面說我與李儻賭約的事,這樣一來,我還怎么找那孫子的麻煩?”
“你之前不也捉弄了他兩回嘛,算是恩怨相抵了,好不好?再說了少一個敵人還多一條路呢,作為太傅大人的親親兒子,你的心胸呢?你的眼界呢?”
“本公子還不是想為你出氣,你倒好,為了外人埋汰起我來了...”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可都在這兒呢?!彼噶酥缸约盒目诘奈恢茫瑺钏茻o意道:“人生在世,不只是非黑即白。問心無愧便好,你說呢?”
看著她調(diào)皮無辜的眼神,那種灑脫隨性的神情,令一向自詡瀟灑不羈的自己,都有些自嘆弗如。
“好啦,真是說不過你,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噬纤湍愕倪@根千年老山參,記得讓玲玉給你燉了喝,還有我跟阿度送你的那些補血益氣丸和靈芝什么的,都記得喝哈?!?p> “知道啦,你的傷也要多加注意,你和阿度放心回去歇息吧,這里有玲玉呢?!?p> 二人走后,戚沐九才支撐不住似的倒向床榻。
玲玉忙上前扶著她躺好,她面色有些憂心道:“公子,你這傷...”
“無礙?!闭f著她便緩緩閉上了眼眸。
玲玉看著她微蹙的眉眼,心下不由泛起了絲絲心疼,她明知道她問的不是今日的撞傷,而是...
算了,反正時間還未到,只是...她望著窗外已經(jīng)西沉的半輪血日,希望時間能拖得再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