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堂地處偏僻,明姝又是幽禁,日子過得格外清閑。
紅蓼也無聊,坐在窗前編絡(luò)子,好給明姝當(dāng)扇墜兒使。
黃昏時刻,斜陽從窗格里漏進(jìn)來,照得刻著蓮花的青石板地格外精巧。紅蓼打了個盹,撇開眼往里瞧,便見日光跳躍在明姝面上,眉眼盈盈的,格外好看。
紅蓼正要說話,便聽見敲門聲,杜嬤嬤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娘子,有消息?!?p> 明姝擱下筆,看向紅蓼。
她不能出小佛堂的院子,但杜嬤嬤卻時常去嬋娟院拿東西,此時才從嬋娟院來。
紅蓼趕緊放下手頭的絡(luò)子,開了門,就見杜嬤嬤急得鬢發(fā)微潮,趕緊拉著杜嬤嬤進(jìn)來。
紫草趕緊給杜嬤嬤遞了杯茶,杜嬤嬤來不及喝,捧著茶杯便道:“娘子,我外甥今日來看我了?!?p> 紅蓼眼神微動,看向紫草,兩人便悄無聲息地退下去了。木門咯吱一聲,屋子里只剩下兩人。
明姝收攏十指,抓著袖子道:“怎么樣?”
“找到和墨菊有來往的人了,是二太太身邊楊婆子的幺兒,叫做劉奇的?!倍艐邒呒贝掖艺f完,才覺得嗓子干得厲害,灌了一口茶水繼續(xù)道:“盯了那么些年才找出來,原是劉奇過繼給了她姊妹家,不是,一直沒想到那上頭。這幾個月,劉奇意欲娶墨菊。我外甥思量著劉奇一個做掌柜的,平白要娶墨菊,實在奇怪。便盯了那劉奇一個多月,才曉得劉奇年年會趁著來莊子里進(jìn)貨,和墨菊見面……咳咳咳……”
杜嬤嬤說得又快又急,猛地咳嗽出來,耳朵尖都紅了。
明姝急得趕緊拍杜嬤嬤的背,等杜嬤嬤咳得好些了,明姝緊緊繃著的心卻奇異地放下了。
“嬤嬤慢慢說?!泵麈α诵?,眼眶卻有些濕了。
“也是這盯著,才偷聽到,劉奇和墨菊商議說要給她換了身份。若是被察覺出來,墨菊被他私藏在顧家的莊子里,他自己的活也得丟?!?p> 杜嬤嬤說完,才松出一口氣,擦了擦額角急出來的汗,垂頭喝茶去了。
明姝盯著杜嬤嬤的目光收不回來,有些迷茫。這樣單純地守著,守了三年也是有回報的。
她抬手搖了搖杜嬤嬤,輕聲道:“嬤嬤,給我包五十兩銀子,并兩卷繭綢,在墨菊成親時送過去,就說我顧念舊情,愧疚當(dāng)初保不住她。再說,她在莊子里的事我也替她瞞著。”
杜嬤嬤趕緊點頭,道:“劉奇那邊,還加緊盯著呢?!?p> 明姝也點點頭,“嗯”了一聲。
杜嬤嬤拿不準(zhǔn)明姝在想什么,正打算告退,下去收拾急得走散的鬢發(fā),就聽見明姝道:“杜莊頭可還在?”
“還在呢,就怕娘子有什么吩咐。”
明姝輕輕咬了咬唇,轉(zhuǎn)臉對杜嬤嬤道:“我想親自見一見杜莊頭?!?p> 杜嬤嬤一愣,道:“娘子這還禁閉著呢。”
太激動了,竟然忘記了這個。明姝失笑,趕緊回到書案前,推開亂糟糟的抄寫。
她重新抽出一張干凈竹紙,蘸了墨便寫起來。她如今一手極端正的館閣體,被傳出去了也不怕。
若是沒記錯的話,今年秋末冬初,開始流行珍珠鈿子。最初是因為宜陽公主赴恭親王府的宴,被貴女爭相模仿。
到了后來,便開始流行用珍珠粉畫斜紅,用珍珠代替面靨。至于珍珠挑牌,珍珠發(fā)鈿,珍珠花冠,幾乎成了整個大齊的潮流。
原本因為過于簡素的珍珠而受冷落的珍珠,在那以后,成色好的珍珠,開始一珠難求。
若是舅舅送給她的金樓,在宜陽公主珍珠鈿子一面世之后,立刻推出各色珍珠頭面呢?
如此,便是先機(jī)占盡,別的金樓此后只能跟著沾光,而最先賣的則會獨占鰲頭。
明姝寫罷,折了兩道便交給杜嬤嬤,笑著道:“您送給他吧。嬤嬤是我身邊人,我也不把杜大哥當(dāng)做外人。”
杜嬤嬤瞧著明姝,有些感動的模樣,卻沒有多言。收了明姝寫的字條,便退下了。
她送東西給墨菊,一定會驚動墨菊。那一直掌控著墨菊的人,肯定也會有所動作……
明姝深吸一口氣,有點緊張。
剩下幾天,便再沒有什么事。明姝成日只抄寫,寫到后來睡覺做夢時,腦子里都轉(zhuǎn)著《朱子家訓(xùn)》的句子。
好在總算寫完了。
明姝從小佛堂出來,也正好趕上重九。一大早起來,明姝眼前便是各色糕點。
紅蓼就知道明姝喜歡,也歡歡喜喜道:“都是城東朱記送來的。”她一瞧明姝,笑道:“朱記的東西,等閑買不到,今兒個送來了好多?!?p> 里面有云片糕、梅子凍糕、菱粉糕、驢打滾、千層餅。一眼看過去,五顏六色的,又精致漂亮。
明姝便催著紅蓼快些幫她梳頭凈面。
紅蓼捂著額頭,實在無語。
卻也手腳麻利地挑了件象牙白的大襟直領(lǐng)衫子,藕荷色交窬裙,又在外頭套了件寬松的對穿交豆綠褙子。
松松綰了個小髻,只用紅絲線綁了,明姝便趿拉著鞋子凈了手,蹦過去捏糕點吃。
菊花糕鮮潔可愛,透明的糕體晶瑩剔透,里頭還有散開的黃色花瓣。殷色枸杞子點綴在瓊脂般的糕里,艷若處子。
明姝咬了一口,才捏著糕點又蹦到妝臺前坐下。
紅蓼看了眼尚且關(guān)得嚴(yán)實的門窗,松了口氣。若是別人瞧見自家娘子這樣沒規(guī)矩,又得唧唧歪歪。
明姝的頭發(fā)是黑亮如鴉羽,又順又輕巧。抹一點桂花油,就能梳出妥帖的發(fā)髻。
紅蓼三兩下便梳好了,又給她戴上一對粉水晶玉蘭小花釵,才道:“娘子,國公府二娘子說今日來找你玩呢?!?p> “啊……”明姝已經(jīng)忘了這樁事。
紅蓼趕緊道:“旁人不來,只有二娘子和她家大郎君過來。您不消緊張?!?p> 崔沛然伙同其余貴女,背后三番兩次說明姝。以至于世家女郎們見一次面,就近乎于打一次仗。
所以參加宴會十分的累,明姝每次都十分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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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槿
感謝可憐的牛牛的打賞 渣作者:終于把令令拖到主線上來了,欣慰。